锦州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沫子被风卷着,贴在刚修复的城墙上,给弹痕累累的砖石覆上一层薄薄的白。
吴邪踩着梯子爬上西城门的箭楼,军靴踩在结冰的木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箭楼的横梁上还留着炮弹擦过的焦黑痕迹,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起一层炭灰。
“军长,各团的伤亡统计出来了。”赵龙抱着账本跟上来,棉手套上沾着雪,在账本上印下淡淡的湿痕,阵亡的弟兄已经按籍贯登记造册,重伤员都转移到后方密营了,抗联的医疗队正在那边帮忙。
吴邪接过账本,翻到第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后面画着红圈——那是找不到遗体的。
他的手指在“李铁柱 山东菏泽 21岁”的名字上顿了顿,想起那个总爱跟在炊事班后面抢窝头的新兵,前几天还笑着说打完鬼子要回家娶媳妇。
让后勤登记好每个人的详细地址,等这边稳定下来,吴邪合上账本,声音有些发沉,“给牺牲弟兄的家属寄笔抚恤金,标准按中央军的三倍发,钱不够就用物资发放。”
赵龙愣了一下:“三倍?重庆那边要是知道了……”
“他们管不着。”吴邪望着城外的雪原,那里的尸堆已经被雪覆盖,只露出些发黑的布料,这些弟兄是为咱们新一军死的,咱们就得对得起他们。
箭楼下,士兵们正忙着清理战场。
一辆虎式坦克被吊车吊起来,履带断裂处缠着日军的军服碎片,炮管上还挂着半只军靴。
机械师老王蹲在坦克底下,手里的扳手“叮叮当当”敲着履带销,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小鬼子,把老子的宝贝坦克造得这么狼狈!”
旁边的新兵们在抗联战士的指导下埋设新的地雷。
抗联的老猎户张老汉拿着根细铁丝,演示怎么把绊发雷伪装成枯草:“这铁丝得埋在雪下三寸,鬼子的军靴踩过去,咔嚓一下就响,保准让他们上天!”
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兵蹲在雪地里记笔记,钢笔冻得不出水,他就哈口热气接着写。
“张大爷,这雷能炸多远?”他推了推结冰的眼镜片,镜片后是好奇的光。
张老汉笑了,露出没牙的牙床:“多远?能把小鬼子的胳膊腿炸到树上去!去年俺们在长白山,就用这招收拾了一个小队的巡逻兵……”
城南的临时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沈玉薇穿着白大褂,正给一个受伤的飞行员换药。
那飞行员的腿被弹片划伤,绷带刚解开,血就渗了出来,他咬着牙没吭声,额头上却全是汗。
“忍着点,”沈玉薇的动作很轻,镊子夹着棉球擦拭伤口,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能归队,到时候给你换架新的p47,军长刚弄来的,带瞄准镜的那种。
飞行员笑了,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队长,俺想跟你学俯冲轰炸,上次看你把鬼子的炮楼炸上天,那叫一个痛快!”
沈玉薇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引擎声。
她走到窗边,看见三架p47正从机场起飞,机翼下的航弹在雪光里闪着亮。
是侦查任务,她对飞行员说,去看看阜新的日军动静,梅津美治郎那老东西肯定没安好心。
此时的阜新城里,关东军第六军的指挥部正一片忙碌。
军司令官荻洲立兵站在地图前,手指在锦州方向戳出一个个黑印:第三师团的覆灭证明,支那人的火力远超预估,尤其是他们的装甲部队和航空队,必须优先摧毁。
参谋官们围在旁边,有人指着地图上的医巫闾山:将军,情报显示支那人在山里藏了个仓库,或许是他们的弹药库,要不要派一支特攻队去端掉?
荻洲立兵摇摇头,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那是诱饵,支那人的指挥官很狡猾,故意放出仓库的消息,就等着咱们上钩。命令侦察机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查他们的机场和装甲团驻地。”
窗外,日军的卡车正在装卸炮弹,炮口一律指向锦州方向。
一个炮兵少佐蹲在炮管旁,用卡尺测量着什么,旁边的士兵们在给炮弹刷防冻漆,白色的漆料溅在他们的军靴上,像沾了层雪。
锦州的夜幕降临时,雷战的特种大队回来了。
他们浑身是雪,伪装服上结着冰,刘梅的发梢冻成了冰碴,像戴着顶水晶冠。
军长,阜新的日军在城外修了三个炮阵地,雷战解下背上的电台,雪花从他的帽檐簌簌落下,还来了不少九七式坦克,估计有五十辆。
吴邪让通信兵铺开地图,油灯的光在地图上投下晃动的光晕。
他们想跟咱们打阵地战,他指尖在阜新与锦州之间的公路上划过,这条路两侧都是山地,正好适合伏击。
雷战从怀里掏出块冻硬的肉干,咬了一口:“我带雷霆小队去摸他们的炮阵地?用无人机定位,给飞行大队报坐标。”
“不急。”吴邪摇摇头,在地图上圈出个名叫“野狼谷”的地方,等他们往前走,进了谷再动手。
让工兵连在谷里多埋些航空炸弹,用遥控引爆,给他们来个天女散花。
夜深时,锦州城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岗哨的马灯在雪地里晃出暖黄的光。
吴邪站在指挥部的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蓝标记,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系统商城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装备——当时他还发愁怎么才能攒够积分,现在却能用积分兑出足以改变战局的重器。
“军长,抗联的王勇队长来了。”卫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勇裹着件羊皮袄走进来,袄子上还沾着雪,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窝头:“俺们炊事班新蒸的,掺了点玉米面,您垫垫肚子。”
吴邪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粗粮的香味在嘴里散开。“阜新的日军有动静吗?”
俺们的人在那边盯着呢,王勇啃着窝头,说话含糊不清,他们抓了不少老百姓去修工事,俺们想办法救出来十几个,都是附近村子的,说愿意跟着咱们打鬼子。
吴邪点点头,心里暖流涌动。
从徐州到锦州,一路过来,总有人在默默支持他们——送情报的老乡,带路的猎户,甚至还有像王勇这样的抗联战士,用生命掩护他们前进。
告诉那些老乡,吴邪把剩下的窝头放进嘴里,想当兵的就编入补充营,不想当兵的就去后方种粮,我们有新的粮种,产量高,够咱们和老百姓吃的。
王勇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太好了!俺们东北这黑土地,种啥长啥,就是被小鬼子占着,老百姓都快饿死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锦州城裹进一片寂静的白。
吴邪知道,等雪停了,阜新的日军就会发起进攻,一场新的恶战即将开始。
但他看着地图上野狼谷的位置,看着身边这些眼神发亮的弟兄,突然觉得,就算梅津美治郎派来再多的部队,他们也能像钉钉子一样,牢牢守在这片土地上。
天快亮时,侦察机传回最后一张照片:阜新的日军开始移动了,坦克和炮车在公路上排成长队,像一条黑色的巨蟒,正缓缓向锦州爬来。
吴邪拿起红笔,在野狼谷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叉。
各单位注意,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在寂静的黎明里格外清晰,“猎物,上路了。”
城墙上的哨兵听见命令,握紧了手里的枪。
远处的雪原上,寒风卷着雪沫子掠过,隐约能听见日军行军的脚步声,像闷雷般,从地平线的那头,慢慢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