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余温还没散尽,祠堂檐角的红灯笼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林默将铜铃系在铜匣提手上,铃铛轻响间,匣面的声纹泛起细碎的红光——这是铜匣在回应“出发”的信号。周砚背着捆好的绳索和短刀,丫丫往布包里塞了最后几块桂花糕,指尖不经意触到包底的瓷瓶,那是苏先生给的“破灵水”,据说能化解寻龙玉的感应。
“从破山堂那伙人的脚印来看,他们往西北方向去了。”林默铺开镇上木匠画的简易地图,指尖点在一处标着“残碑庙”的地方,“老人们说这庙是前朝留下来的,香火断了几十年,荒得很,最适合藏人。”
铜匣在他怀里轻轻震动,光丝透过棉套钻出来,在地图上残碑庙的位置画了个圈,圈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正是那刀疤脸。“它感应到了!”丫丫眼睛一亮,“寻龙玉肯定在庙里!”
周砚扛起长棍往门外走:“管他在不在,先掀了那庙的屋顶再说!敢打咱们铜匣的主意,就得让他们知道厉害!”
三人踏着未消的薄雪往西北走,越靠近残碑庙,周遭的荒草越密,枯黄的草茎上挂着冰碴,刮在裤腿上“沙沙”作响。铜匣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匣面的声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提手上的铜铃却反常地安静,连风过都不响——这是灵气被强行压制的迹象。
“不对劲。”林默停住脚步,拨开身前的蒿草,“寻龙玉的气息突然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丫丫抱着铜匣贴在耳边听了听,脸色微变:“里面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周砚已经不耐烦,挥棍劈开挡路的荆棘:“管他什么名堂,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残碑庙的山门早已塌了半边,断柱上爬满干枯的藤蔓,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院子里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噗嗤”作响,却没留下任何脚印。“他们没来?”周砚挠了挠头,刚要往里走,却被林默拉住。
“你看那香炉。”林默指向庭院中央的三足炉,炉口飘着缕极淡的青烟,明明无风,烟却笔直地往上冲,“这是人为点燃的,而且用了锁烟术,寻常人看不见这烟,只有灵气重的物件能感应到——他们在引我们进去。”
铜匣突然剧烈震动,匣盖弹开条缝,光丝猛地射向大殿门槛,在积雪上烧出个黑窟窿。窟窿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比血稠得多。“是朱砂混了尸油,”林默蹲下身闻了闻,“他们在布血阵,想困住我们。”
“困个屁!”周砚抡起长棍砸向大殿的木门,“轰隆”一声,朽坏的木门应声而倒,扬起的灰尘里夹杂着股浓烈的腥气。
大殿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破洞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正中央的神台早已塌了,碎石堆上坐着个穿蓝布棉袄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怀里抱着块发光的玉佩,正是那寻龙玉。见有人进来,小姑娘吓得往石堆后缩了缩,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玉佩上,玉光竟随着哭声忽明忽暗。
刀疤脸和两个同伙从神台后站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握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没想到你们真敢来。”刀疤脸冷笑,“这丫头是我们从山下拐来的,她爹娘欠了我们钱,这寻龙玉是抵债的——现在,它归你们了。”
丫丫突然惊呼:“那玉佩……在吸她的灵气!”
众人这才看清,小姑娘的手腕上布满青黑色的血管,正顺着手臂往心脏蔓延,而寻龙玉的光芒越来越亮,玉面上的纹路竟和铜匣的声纹有几分相似,只是扭曲得多。“这玉是邪物!”林默瞬间明白,“他们仿造铜匣的纹路做了寻龙玉,却控制不了它的凶性,只能用活人喂养!”
铜匣的光丝突然暴涨,缠住寻龙玉的光芒往回拉。小姑娘怀里的玉佩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尖鸣,刀疤脸三人突然惨叫起来,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他们与寻龙玉有精血联系,玉受冲击,他们自然遭殃。
“快!用破灵水!”林默喊道。丫丫立刻拧开瓷瓶,将透明的液体泼向寻龙玉。水落在玉上“滋滋”作响,冒出黑烟,小姑娘身上的青黑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玉佩的光芒却没减弱,反而化作道绿光钻进铜匣。
铜匣“咔嗒”合上,匣面的声纹突然扭曲、重合,竟与刚才寻龙玉的纹路融在了一起,只是那些扭曲的地方正被红光一点点抚平。“它在净化邪纹!”林默又惊又喜,“铜匣在吸收寻龙玉的力量!”
刀疤脸挣扎着爬起来,掏出个黑色的瓷瓶就要往铜匣扔。周砚眼疾手快,一棍砸在他手腕上,瓷瓶落地摔碎,流出的不是毒药,而是些黑色的粉末,遇空气便化作灰烬。“想放毒?没门!”
小姑娘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丫丫把她抱起来,掏出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别怕,我们带你回家。”
林默走到刀疤脸面前,踢了踢他手里的短刀:“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仿造铜匣的纹路?”
刀疤脸咳着血,眼神怨毒:“你们毁了我的玉……那是能让我称霸关外的宝贝……”他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寻龙玉只是个引子,真正要你们命的,还在后面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往嘴里塞了个东西,脖子一歪没了气息。另两个同伙见状,也立刻咬碎了嘴里的毒药,瞬间毙命。
“又是死士。”林默皱紧眉头,看向铜匣。匣面的声纹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多了道淡淡的绿痕,像片新生的柳叶。提手上的铜铃终于响了,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带着种涤荡尘埃的通透。
丫丫抱着小姑娘走到神台前,突然指着墙壁:“你们看!”
斑驳的墙壁上刻着许多模糊的图案,大多是些兵器和异兽,唯有角落的一幅能看清——画的是座悬浮在空中的城池,城池中央插着根通天柱,柱顶缠着条巨龙,龙爪下踩着的,正是块与铜匣一模一样的物件。
“这是什么地方?”周砚摸着墙壁,“画得跟仙山似的。”
铜匣突然浮到空中,光丝在壁画上扫过,那些模糊的图案竟渐渐清晰,在空白处显出三个古字:“悬空城”。
林默瞳孔骤缩——他在苏先生的古籍里见过这三个字,传说那是上古时期存放神器的地方,早已消失在时光里。难道……铜匣的来历,竟与那传说中的悬空城有关?
寒风从大殿破洞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铜铃的响声愈发清亮,仿佛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呼唤。小姑娘依偎在丫丫怀里,指着铜匣轻声说:“刚才……我听见它在说话,说要回家……”
回家?林默望着匣面流转的光影,突然意识到,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铜匣不是需要他们保护的物件,而是在指引他们,走向某个被遗忘的真相。而残碑庙的这场遭遇,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浪,才刚刚开始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