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堂的铜炉烧得正旺,栗子的甜香混着松烟墨的清苦漫在空气里。林默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张薄薄的蝉翼纸,正往端溪砚的石眼上贴——按照星墨配方的注解,今夜北斗七星连成直线,是拓印悬空城秘道全图的最佳时机。
“对齐了吗?”丫丫举着观星镜的备用镜片,将星光折射到砚台的石眼上。镜片的角度稍偏了些,星芒落在纸页边缘,烫出个细小的焦痕。仿品铜匣的光丝立刻缠上镜片,轻轻一拽,星芒便稳稳地罩住了石眼里的星图,像给那抹青晕镶了圈银边。
林默蘸了点新磨的星墨,用拓包在纸上细细拍打。墨汁遇到星光,立刻显出靛蓝色的纹路,比白天拓的清晰数倍,连秘道拐角处的机关符号都看得真切——那是个扭曲的“影”字,与影阁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爷爷当年是防着影阁余党?”周砚啃着烤栗子,栗子壳的碎屑掉在拓片旁,“这机关符号和落星谷祭坛上的一模一样,都是影阁的手笔。”他突然指着秘道尽头的标记,“这里画的是什么?像个钥匙孔。”
拓片末端的标记确实是个钥匙孔形状,旁边还刻着行小字:“承影者,方得入。”林默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爷爷留下的铜钥匙——下午给钥匙换银套时,发现柄端的“默”字其实是个活扣,轻轻一旋,竟露出半截更细的钥匙芯,尺寸与标记里的钥匙孔严丝合缝。
“原来钥匙还有两层。”丫丫惊叹着,看着林默将钥匙芯插进拓片的标记处比对,“这是说,只有握着这把钥匙的人,才能打开秘道的最后一道门?”
观星镜突然发出“嗡”的轻响,镜面映出的星空里,北斗七星的光带正缓缓流向悬空城的方向。林默想起苏先生傍晚说的话:“秘道的尽头连着镇星楼的星髓原石,当年你爷爷在原石上刻了‘守’字,与钥匙的‘默’字合在一起,才是启动备用阵法的口令。”
拓片上的纹路渐渐铺满整张纸,像条蜿蜒的蓝色长蛇。林默数了数,秘道共设七道机关,最后一道门的位置恰好对着星髓原石的基座。“明天得去趟悬空城,”他将拓片铺平晾干,“星图显示,后日寅时原石会释放星力,正好能验证钥匙是否匹配。”
周砚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片,边缘带着锯齿:“这是赵堂主从藏兵阁翻出来的,说是影阁当年用来破解机关的‘破阵符’,上面的齿痕能对上秘道的机关锁。”青铜片凑近拓片的“影”字标记,锯齿竟与符号的笔画严丝合缝,像把量身定做的钥匙。
“爷爷连这个都算到了?”林默捏着青铜片,指尖触到片上的锈迹,突然想起落星谷影龙巢穴里的黑色晶石——那东西的断口,也有相同的锯齿纹路。
仿品的光丝卷着青铜片往观星镜前送。镜片的星光透过铜片,在墙上投出幅残缺的影像:影阁首领举着青铜片,正往秘道的机关锁里插,而爷爷就站在秘道入口,手里握着的铜钥匙与林默现在的一模一样,眼神里满是决绝。
“是三百年前的事!”周砚压低声音,“你爷爷在阻止影阁打开秘道!”
影像很快消散,青铜片上的锈迹却在星光下剥落了些,露出底下的刻字:“影阁十三卫,唯余其一。”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说,影阁当年有十三人知道秘道的存在,如今可能还有一人活着,正盯着星髓原石。
“苏先生说最近悬空城的护罩总在夜间波动,”丫丫的声音有些发紧,“会不会是那个影阁余党在搞鬼?”
铜炉里的炭火“噼啪”爆响,溅出的火星落在拓片上,却被仿品的光丝及时挡开。林默将拓片折好放进木盒,与铜钥匙、青铜片放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明天都得去看看。星髓原石关系着备用阵法,绝不能出岔子。”
深夜的纪念堂格外安静,只有星轨铜盘的齿轮还在轻轻转动,将北斗七星的轨迹投在墙上,与拓片的秘道图重叠成奇妙的图案。林默看着案上的端溪砚,石眼里的青晕在星光下流转,像爷爷的眼睛在静静注视着他。
他突然明白“承影者”三个字的意思——所谓传承,不仅是接过钥匙和手艺,更是要像爷爷那样,在明知道前路有影阁余党、有致命机关时,依然握紧工具,把该守的东西守住。就像这砚台里的星图,哪怕被石层藏了三百年,遇到对的人、对的时机,终究会放出光来。
天快亮时,拓片彻底晾干了。林默用宣纸将拓片包好,放进观星镜的绒布盒里。仿品的光丝在盒盖上绣了幅小小的引路图:从祠堂到悬空城的登云梯,每个岔路口都画着个小小的刻刀标记,那是爷爷当年留下的路标。
“该动身了。”周砚将青铜片塞进靴筒,又往包里塞了把短刀——是用修观星镜剩下的边角料打的,刀刃泛着星髓的淡光。
林默最后看了眼端溪砚,石眼里的星图已经隐去,只留下抹温润的青晕,像颗藏在石中的星。他突然想起爷爷磨墨时总说的那句话:“墨要磨得慢,路要走得稳,急不得。”
推开纪念堂的门,晨霜在石阶上结了层薄冰。观星镜的光透过云层,在前方的路上投下道淡淡的光带,与仿品绣的引路图完美重合。林默握紧怀里的木盒,钥匙的银套贴着心口,传来安稳的凉意。
他知道,秘道尽头等着他的,或许是影阁余党的陷阱,或许是星髓原石的考验,但只要手里的拓片还在、钥匙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就像这冬夜的星光,看似微弱,却能穿透云层,照亮最隐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