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组医疗中心,特护病房。
林尘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鼻息间萦绕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一系列最精密的仪器连接在他身上,监测着他生命体征的每一个细微波动。但与之前全面检查不同,这次的重点完全集中在他的大脑和能量场上。
吴启明教授亲自操作着仪器,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研究光芒。苏沐晴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屏幕上那些剧烈波动后又趋于平缓的脑波数据。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吴教授喃喃自语,指着屏幕上几段异常复杂的波形图,“在他刚才出现明显不适症状时,他的γ波活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紧接着,代表生命活力的a波和β波就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同时,我们设置在房间周围的灵能感应器,记录到了他周身灵能场的瞬间枯竭和紊乱,就好像……他体内的能量在那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存在瞬间抽空,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负值’状态!”
“负值?”苏沐晴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词汇。
“只是一种比喻,”吴教授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更准确的语言描述,“就像透支。他动用的力量,超出了他当前身体和灵魂所能承载的极限,不仅消耗了现有的能量,还触及了某种……更本源的东西,可能是生命力,也可能是灵魂潜力。这反噬,比他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病床上,林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剧烈的头痛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持续穿刺他的识海,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仿佛有火在烧。
“水……”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苏沐晴立刻示意旁边的医护人员递上一杯温水,并细心地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喝了几口水,林尘感觉稍微好受了些。他看向苏沐晴和吴教授,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看来……我这‘顾问’,不太好当。”
“感觉怎么样?”苏沐晴的声音难得地放缓了一些。
“头痛,像要裂开。浑身没力气,好像……跑了三天三夜没睡觉。”林尘实话实说,他感受了一下识海,那颗金色的“命运之种”此刻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仿佛瓷器开裂般的纹路,正在极其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进行自我修复。“而且,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像刚才那样‘看得’那么清楚,那么远了。”
他隐瞒了关于“命运之种”出现裂纹和可能折损寿命的直觉,这涉及他最大的秘密。
苏沐晴和吴教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种反噬,是每次动用能力都会出现吗?有没有规律?强度是否与干涉事件的‘大小’有关?”吴教授迫不及待地追问,这关乎对林尘能力的评估和使用规划。
林尘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不是每次都会。简单的‘感知’,比如看看吉凶,消耗很小,几乎没有感觉。但如果要‘干涉’,改变一些既定的轨迹……就像刚才,让猎隼避开危险,或者预判头狼的位置……就会付出代价。干涉的‘节点’越关键,改变的结果影响越大,反噬就越强。”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种感觉,如果强行去窥探或者改变一些……涉及到更庞大、更不可抗拒的‘存在’的命运,反噬可能会……要命。”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尘的描述,印证了吴教授的猜测,也让苏沐晴的心沉了下去。这能力,果然是一柄双刃剑,而且是一柄极其脆弱、使用条件苛刻的双刃剑。
“你需要什么来加速恢复?更高纯度的灵能结晶?还是……”苏沐晴问道。
“灵能结晶有帮助,但……效果似乎有限。”林尘感受了一下,“它更像是一种……‘燃料’,能让我维持基本的感知,但要修复这种深层次的反噬,可能需要……时间,或者……某种更契合这种力量本质的东西。” 他无法准确描述“命运之种”需要什么,那是一种超越普通灵气范畴的、更接近世界规则本源的滋养。
苏沐晴点了点头,将这一点记下。“我明白了。在你完全恢复之前,不会再给你安排高强度的任务。你需要做的,是尽快熟悉和掌握你的能力,找到使用和恢复之间的平衡点。龙组会全力支持你。”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唐灵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清粥走了进来。她眼圈还有些红,显然刚才在外面没少担心。
“尘哥哥,你醒了!快,这是我用基地医疗部给的安神草药熬的粥,吴教授说对恢复精神力有好处。”她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床头柜上,看向林尘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谢谢。”林尘心中一暖。
苏沐晴看着这一幕,对吴教授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相依为命的少年少女。
走廊上,苏沐晴对吴教授吩咐道:“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代号‘命运’。权限定为绝密。你的任务,是尽可能研究林尘能力的机理、限制和恢复方法,寻找能够补充他那种特殊消耗的资源。所有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是,首席!”吴教授郑重应下,这对于一个科学家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机遇。
苏沐晴则走到窗边,看着基地内部模拟的蓝天白云,眼神深邃。
林尘的价值毋庸置疑,但他的脆弱和限制也同样明显。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作用,同时保护好他,避免他过早地“透支”,成了一个极其考验智慧和分寸的难题。
而且,“影子”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必须尽快想办法,让林尘恢复过来,获得更多关于“影子”的线索。
病房内,唐灵儿一小勺一小勺地喂林尘喝粥,动作轻柔。
“尘哥哥,刚才吓死我了……”她低声道,“以后……能不能不要那么拼命?我……我很害怕。”
林尘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他何尝想拼命?但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他身负“命运之种”,又被卷入了这场关乎世界存亡的漩涡,有些事,避无可避。
“放心,灵儿,”他轻声安慰,也是对自己说,“我会掌握好分寸的。而且,我需要力量……保护你,也保护我们自己。”
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外敌,更是为了能够承受住使用“大命运术”的代价,为了能够看清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掌握自己的命运。
接下来的日子,林尘在龙组基地安顿下来。他享受着A级权限的待遇,居住环境舒适,饮食由营养师专门调配,每天都有定量的高纯度灵能结晶供应。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和尝试着以更精细、更节省的方式运用“命运感知”。
他不再进行大规模的命运窥探或直接干涉,而是像练习微雕一样,尝试着去“阅读”身边一些微小事物的命运轨迹——一片落叶飘落的轨迹,一只蚂蚁爬行的路线,甚至是一杯水在不同温度下蒸发的速度……
他发现,这种不涉及强行改变的、纯粹的“观察”和“理解”,消耗极小,甚至能让他对“命运”的流动产生更深刻的体悟,那“命运之种”上的细微裂纹,也在这种温和的滋养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弥合。
同时,他也开始有选择地、间接地向苏沐晴提供一些信息。他不再直接说出预言,而是通过观察基地内一些人员的“命运之线”,隐晦地指出某些环节可能存在的“疏漏”或“风险”。这些信息往往需要苏沐晴自己去分析和验证,但几次下来,都成功地帮助龙组规避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进一步证明了林尘的价值和不可替代性。
苏沐晴也遵守承诺,将唐灵儿安置在基地内相对安全舒适的生活区,并安排了文化课程和基础的体能训练。唐灵儿也很懂事,从不打扰林尘,只是默默关心着他的身体,并在一次体能测试中,她那份“生命治愈”的异能潜力,也被初步激发出来,虽然还很微弱,但已经让医疗部门的人惊喜不已。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尘心中的那根弦,却从未放松。他能感觉到,那隐藏在暗处的“影子”,似乎也因为他这个“变数”的出现,而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活跃。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