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北京,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国家队训练局的乒乓球馆却早已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地板蜡和汗水混合的熟悉气味。清脆的击球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新一天的开始。
林远正在进行多球训练,对面两台发球机以不同节奏和旋转吐出白色小球。他步伐迅捷,正反手衔接流畅,每一板都带着破空之声。汗水沿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在深蓝色地胶上洇开深色痕迹。
隔着两道挡板,苏晓正与男队陪练进行对抗。她咬紧下唇,眼神专注,面对力量远超自己的对手,毫不退缩地展开对攻。一次飞身扑救正手大角后,她因惯性单膝跪地,却立刻弹起,甚至没拍去裤腿的灰尘,继续投入下一个球。
“不错!继续保持!”杨指导在场边鼓掌,目光扫过全场训练的队员,最后落在林远和苏晓身上,微微颔首。
训练间隙,队员们三三两两在场边补充水分。佳佳凑到苏晓身边,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听说这次集训名单是直接为明年世锦赛准备的,压力大不大?”
苏晓拧紧水瓶盖子,用毛巾擦了把汗,眼睛因运动而格外明亮:“压力就是动力嘛!”她说着,目光不自觉飘向不远处的林远。
他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冷硬。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头看来,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他只是极轻微地抬了抬下巴,眼神沉静。苏晓立刻懂了——他在问她状态如何。她弯起眼睛,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落在刚进来的总教练眼里,让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中午在食堂,队员们正吃着营养师搭配的餐食。墙上的液晶屏突然切换画面,开始播放国家体育总局最新发布的宣传片《体育强国,奋斗有我》。
镜头掠过田径场、游泳池、体操馆……最后定格在乒乓球馆。画面中,林远和苏晓并肩站在一起,身后是飘扬的五星红旗。林远的声音沉稳有力:“为国争光,是每一代运动员的使命。”紧接着,苏晓笑容灿烂地接话:“我们会继续努力,让世界看到中国乒乓球的无限可能!”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行啊远哥晓晓!这排面!”周凯笑着捶了下林远的肩膀。
佳佳搂住苏晓:“这宣传片一播,你俩可是名副其实的国家队门面了!”
苏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林远。他依旧平静地吃着饭,仿佛刚才宣传片里的人不是自己,只是在桌下,他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带着安抚的力量。
下午的技术分析会,气氛格外严肃。总教练站在大屏幕前,上面显示着世界排名前十六选手的技术数据雷达图。
“不要以为拿了几个冠军就可以放松!”总教练声音洪亮,目光如炬,“看看这些数据!德国队的反手体系还在升级,日本队的新人爆发力惊人,瑞典的战术越来越刁钻……”
他特意点了林远和苏晓的名字:“尤其是你们俩,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你们的打法。林远的反手稳定性还需要加强,苏晓的正手连续质量要再提升一个档次!混合团体的新赛制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挑战只会更艰巨!”
投影屏上闪过一个个外国选手的比赛片段,他们的新技术、新战术令人心惊。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每个队员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苏晓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来,轻轻包住她的拳头。是林远。他没有看她,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但掌心的温度却源源不断地传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与他十指相扣,重新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晚饭后,林远和苏晓并肩走在训练局的小路上。初夏的晚风带着月季的香气,远处传来其他运动队训练的口号声。
“总教练今天说的那些外国选手,”苏晓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轻轻的,“确实都很强啊。”
“嗯。”林远应了一声,目光放远,“所以要变得更强。”
他说得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晓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路灯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她仰起脸,表情是罕见的认真:“林远,我突然觉得,我们拿到的那些冠军,好像不是终点。”
林远低头看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它们像是……”苏晓努力寻找着措辞,眼睛在夜色中发亮,“像是把我们推上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也有……更厉害的对手在等着我们。”
她说着,非但没有气馁,反而露出了充满期待的笑容:“所以,我们得继续往前跑才行!”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林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这就是他的苏晓,永远能从他人都觉得沉重的压力中,找到向前奔跑的动力。
“好。”他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一起跑。”
回到宿舍楼前,他们发现公告栏前围了不少队员。最新张贴的通知上,是下个月即将开始的“国球荣耀”国际邀请赛的预热海报。令人意外的是,海报主视觉不是任何现役球员,而是一个抽象的金色王冠造型,下面有一行小字:“新王当立?敬请期待。”
“这是什么意思?”有年轻队员小声问。
“听说这次邀请赛,有几个国家的天才新人要亮相。”周凯抱着手臂,表情严肃,“来者不善啊。”
佳佳凑到苏晓耳边:“感觉是冲着你们来的。”
苏晓盯着那张充满挑衅意味的海报,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扬起嘴角,眼中燃起斗志:“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呗!”
林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海报上那顶金色王冠,眼神深邃。他感觉到苏晓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他反手将她的手指整个握进掌心,力道坚定。
夜深了,训练局渐渐安静下来。林远站在宿舍窗前,看着楼下路灯映照的空旷道路。手机震动,是苏晓发来的消息:
「睡不着,在想那张海报。」
「你说,那些‘新王’,会是什么样子的?」
林远低头看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回复:
「不重要。」
「赢下去就行。」
简单,直接,是他一贯的风格。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苏晓的消息跳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我们说好了,一起把他们都打趴下!」
后面跟了个挥舞球拍的表情包。
林远看着那个活泼的表情包,仿佛能看见她此刻斗志满满的样子。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回复:
「好。」
放下手机,他重新望向窗外。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明天又将是一个高强度的训练日。那些未知的对手,那些更高的山峰,那些即将到来的挑战——都不再让他感到沉重。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不是独自一人。
他们有彼此,有共同的梦想,有握在手中的球拍,和永不停歇的风。
第七卷的故事在此落下帷幕,而属于林远和苏晓的传奇,才刚刚写下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