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玉是在跟着祁仲柏找到他订下年货的老乡时才知道，祁仲柏买了一只二十斤左右的小羊，除此之外还有两条大鲤鱼、二十斤新鲜牛肉、五十斤牛排骨和两个牛腱子外加一篮子十分难见到的新鲜蔬菜。
买这么多牛肉是祁仲柏发现上次苏怀玉还挺喜欢吃牛排骨，所以这次特意多订了一些，吃不完就冻起来，毕竟东北这个冬天还得有几个月呢。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祁仲柏把东西放到骡车上之后，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怀玉问道。
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把苏怀玉养好，起码不能比她妈妈养的差。
而祁仲柏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来到四零九的这段时间，可以说苏怀玉就没有断过肉，还是不花肉票的肉。
“没有了。”
这个时代物质匮乏，但苏怀玉很幸运，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什么东西。
她很满足。
“那边有卖爆米花的，我给你买点抱在怀里吃。”
祁仲柏说着便拉着苏怀玉往卖爆米花的地方去，一般来这里买的都是家长带着孩子，祁仲柏这大高个带着苏怀玉进来，多少有些显眼。
不过他们并没有待太久，发现师傅没有现成可卖的爆米花，祁仲柏又带着苏怀玉去买了些玉米粒和大米粒。
反正都要买，不如多买几种。
而祁仲柏带着苏怀玉在这里排队时，自己拿着两支麦芽糖瞎晃荡到年集尽头的顾美，看着不远处湾里正在群殴的几个男青年不由得大喊道：“你们干嘛呢！我要喊人了！”
对面的几个男青年看到身材高壮的顾美说话却是女人的声音，不由得指着她说道：“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我们这是教训黑五类，是为人民除害！”
“怎么，你这男人婆看上这个小白脸儿了不成？”
顾美攥着手里的麦芽糖看着对面嘲笑自己的男青年说道：“我没看到你们为民除害，我就看着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对人泄愤。”
“你也不用往我的身上泼脏水，跟我一起的刚好有军人同志，我让他们来评评理。”
顾美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而后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后，顾美再次回头，发现刚才闹事的几个男青年全都跑了。
顾美刚才说那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现在见那几个人确实害怕军人，便又返回到那个湾里。
在这个差不多有四五米深的湾里，一个黑色修长的身影蜷缩在满是泥泞的雪里。
“同志？”顾美看着像是死在雪地里的男人，喊道：“同志你没事儿吧？”
顾美喊了四五声发现雪地里的男人依旧是一声不吭后，将手里的麦芽糖用玉米皮包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小心地从深湾的边缘滑了下去。
她怕湾里的那个人死了。
徐钊邺也觉得自己快死了，死了也挺好，他也不想活了。
可是当他被人拦腰抱起时，他能感觉自己满是伤痕的脸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一道温柔似暖阳的声音一直在喊他。
“同志，你还活着吗？你别死啊！”
“咳。”
徐钊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而后身边传来那人的说话声。
“你别死啊，你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但是徐钊邺不想撑下去了，“放……”
徐钊邺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糖。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大过年的你可千万别死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麦芽糖的甜味渐渐在口腔中弥漫开时，徐钊邺觉得自己可以在等等去死。
活得久了，总是能看到稀奇的事情，比如说这几年他听多了周围让他去死的声音，现在竟然会突然出现一个希望他不要死的人。
可是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死的话，活下来实在是太苦太累了。
苏怀玉三人在看到顾美抱着一个昏迷的瘦弱男人来到骡车时惊讶不已。
“你这是从哪儿捡的人？”
“我从湾里捡到的，咱们赶紧把他送去医院吧，我怕他死我怀里。”顾美是真的害怕。
大年三十儿的医院人并不多，顾美等人把徐钊邺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儿说不定真的会死。
顾美给他交了两块钱医药费，把自己能做完的都做完后便和苏怀玉他们一起回了家。
回到院子里刚好是中午左右，王秀凤跟王慧琴包的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还有一堆炸货。
中午随便吃吃，重头戏在晚上。
而王慧琴和王秀凤在听到顾美救了一个人之后，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对顾美说道：“估计你救的这人成分不好，但大年三十儿想要人家的命，也确实过分了。”
不管什么事儿，大过年的都应该先放一放。
王秀凤在听到顾美说那个男青年即便被揍得脸上都是伤，依旧能看出长得很不错的时候，说道：“估计是因为嫉妒吧。”
她将自己炸的五花肉给苏怀玉和顾美的碗里夹了一些，说道：“他们总说女人嫉妒心重，但实际上男人嫉妒心更重，发作起来还要人命。”
苏怀玉听到这句话看向王秀凤，点头赞同道：“没错。”
女人之间嫉妒有时候只是背后说几句坏话，但男人之间嫉妒，是有可能下死手弄死对方的。
下午苏怀玉几人在家里准备年夜饭的时候，顾美怕瘦的跟个杆子似的徐钊邺在医院饿死，所以装了一饭盒饺子送去了医院。
顾美送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徐钊邺把针头拔下来，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想要下床。
“你要去哪儿！”
顾美赶紧把徐钊邺按住。
徐钊邺虽然看着比顾美高，但是因为他太瘦了，瘦的跟个竹竿似的，再加上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饱饭，被顾美随便一按，差点倒在床上起不来。
顾美看着徐钊邺被自己一按倒在病床上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有点心虚地收回自己的手对他道：“同志，我没有把你弄疼吧？”
这男人也太弱了，白长这么高的个子。
徐钊邺也没有回答顾美，顾美把他按倒在病床上之后，他看着头顶上的房顶，瘫倒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