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京城暑气渐盛,安王府水榭四周的荷花已绽开大半,粉白相间,在碧绿荷叶映衬下格外清丽。这日清晨,沈清弦正在水榭中查看玉颜斋新呈上的一批香粉样品,林婉儿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姐姐,刚收到飞鸽传书,顾公子的车队已到京郊三十里处的驿站,最迟明日午时便能入城!”
沈清弦放下手中的白玉香盒,唇角微扬:“总算平安到了。这一路上可有波折?”
“兖州那段路果然有贼人设伏,不过都按计划被兖州知府的人拿下了。”林婉儿压低声音,“听说都是些江湖人士,靖南王府这次可是吃了个闷亏。”
沈清弦轻轻摇动团扇,目光掠过水榭外盛放的荷花:“意料之中。他们越是想阻挠,越是证明我们这条路走对了。”她转向林婉儿,“投产仪式的请柬都发出去了吗?”
“都按姐姐的吩咐,三品以上官员府邸、京城各大绸缎庄的东家,还有与我们有往来的商号都送了请柬。”林婉儿回道,“永昌侯府也送了,听说侯夫人接到请柬后,当即就派人来问是否需要帮忙。”
萧执从院外走来,闻言轻笑:“永昌侯府如今倒是识趣。”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很自然地走到沈清弦身边坐下,接过她手中的团扇,“王妃这一手恩威并施,让永昌侯府彻底明白了该站在哪边。”
沈清弦顺势将一盏刚沏好的凉茶推到他面前:“不过是让他们看清利弊罢了。明日顾清源回来,投产仪式定在三日后,王爷觉得可还妥当?”
“妥当。”萧执饮了口茶,“工坊那边墨羽都已安排妥当,守卫比平日又加了一倍,绝不会在关键时刻出纰漏。”
这时,秦峰捧着几本账册过来:“王妃,暗香阁、玉颜斋、凝香馆这个月的总账出来了,盈利比上月又增了两成。”
沈清弦接过账册细细翻看,指尖在一行数字上停顿:“凝香馆的‘荷露’香露销量最好,看来这夏日清爽的香型确实受欢迎。告诉凝香馆的师傅,可以再研制几款类似的香型,但要各有特色,不可雷同。”
“是。”秦峰恭敬应下,“另外,永昌侯府名下那几间铺子改造后,这个月的营收已经扭亏为盈,侯夫人今早特意派人送来一份厚礼,说是感谢王妃指点。”
沈清弦淡淡一笑:“礼收下,回一份相当的礼便是。告诉侯夫人,既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待秦峰退下,萧执执起沈清弦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过:“王妃如今是越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王爷取笑了。”沈清弦抬眼看他,眸中带着狡黠的光,“不过是学着王爷平日待人的方式罢了。”
萧执低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今晚,王妃可要好好跟本王说说,都学了些什么。”
林婉儿见状,抿唇一笑,悄悄退出了水榭。
---
织工学堂内,苏姑娘正带着学生们整理学堂,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投产仪式。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发间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显得格外清雅。
“苏姑娘,这些图样要挂在何处?”一个学生捧着几卷画轴问道。
苏姑娘抬眼看了看学堂正堂的墙壁:“将顾公子寄来的西湖写生挂在东面墙上,新设计的织锦纹样挂在西面。注意高低错落,要显出层次感。”
她亲自指挥着学生们布置,目光不时瞥向门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自从得知顾清源即将回京,她的心就难以平静。那些书信往来的日子,那些关于织锦纹样的探讨,早已在她心中种下了特殊的种子。
林婉儿进来时,正看见苏姑娘对着一幅荷花图出神。
“苏姑娘,”林婉儿笑着走上前,“明日顾公子就回来了,你们这些日子书信往来,可有讨论出什么新花样?”
苏姑娘脸颊微红,低声道:“不过是些寻常的技术探讨罢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顾公子在信中提过,这次带回的‘流光溢彩锦’比先前样品更加精美,我...我很是期待。”
林婉儿看着她微红的耳根,会心一笑:“顾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我们可都看在眼里。等他回来,姑娘可要好好跟他探讨探讨。”
苏姑娘垂下眼帘,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
京郊工坊外,墨羽带着护卫做最后一次巡查。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冷峻的面容在暮色中更显刚毅。
“所有岗哨都已检查完毕,明日起加派三班人手,确保万无一失。”墨羽对身边的副手吩咐道。
“是!”副手领命而去。
墨羽独自站在工坊外的高处,眺望着远方。明日顾清源归来,投产仪式在即,他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这些压力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墨羽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给你带了绿豆汤。”林婉儿走到他身边,将食盒递给他,“明日顾公子回来,后日就是投产仪式,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墨羽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除了绿豆汤,还有几样他爱吃的小菜。
“分内之事。”他简短地回道,却仔细地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林婉儿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道:“等投产仪式结束,那顿酒,我可记着呢。”
墨羽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声音却依旧平稳:“...我记得。”
暮色渐深,工坊内陆续亮起灯火。林婉儿看着远处蜿蜒的官道,轻声道:“听说这次顾公子带回来的锦缎特别美,等投产了,我一定要先买一匹做身新衣裳。”
墨羽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格外柔美:“你穿什么都很...”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林婉儿惊讶地看向他,脸上渐渐浮现笑意:“墨侍卫这是在夸我?”
墨羽沉默片刻,终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个简单的音节,却让林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
---
翌日午时,京城南门外,顾清源的车队缓缓驶入城门。他骑在马上,风尘仆仆,眼中却闪着明亮的光。身后十几辆马车装载着珍贵的“流光溢彩锦”,每一匹都价值连城。
“顾公子,直接去工坊吗?”护卫长上前问道。
顾清源看了看天色:“先去安王府复命,再去工坊安顿货物。”
车队行至安王府门前,沈清弦和萧执早已等在府门外。这是极高的礼遇,彰显着顾清源在安王府的地位。
顾清源急忙下马,快步上前行礼:“王爷、王妃,清源幸不辱命,已将‘流光溢彩锦’平安运回!”
沈清弦虚扶一把:“顾公子辛苦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托王爷、王妃的福,一切顺利。”顾清源恭敬回道,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沈清弦身后的人群,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姑娘站在林婉儿身侧,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垂首,耳根却悄悄红了。
萧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微扬:“顾公子一路劳顿,先回府歇息吧。这些货物直接运往工坊,墨羽会接手。”
“谢王爷关怀。”顾清源道,“但清源想先去工坊安顿好这些锦缎,这是王妃的心血,不能有半点闪失。”
沈清弦眼中露出赞许:“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顾公子了。”
顾清源再次行礼,翻身上马。在经过苏姑娘身边时,他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飞快地塞到她手中。
苏姑娘一愣,待要推辞,顾清源已经策马远去。她握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锦盒,心跳如擂鼓。
---
是夜,安王府设宴为顾清源接风。宴席结束后,顾清源特意找到苏姑娘。
“苏姑娘,”他有些紧张地开口,“在江南时,看到这个觉得特别适合你...”
苏姑娘打开那个锦盒,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玉笔,笔杆上刻着细密的兰草纹样,与她帕子上的绣纹如出一辙。
“这...太贵重了...”苏姑娘轻声道。
“不贵重。”顾清源急忙道,“在江南看到这支笔,就想起姑娘绘样时的专注神态...觉得再适合不过。”
月光下,两人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气氛微妙而美好。
“听说姑娘这些日子设计了不少新纹样,”顾清源找着话题,“等投产仪式结束,可否...可否让我看看?”
苏姑娘轻轻点头:“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想向顾公子请教。”
不远处,沈清弦和萧执站在窗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准备一份贺礼了。”萧执低笑道。
沈清弦靠在他怀中,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明日,将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