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三月中旬,安王府的小世子萧煜迎来了他的弥月之礼。春色已深,庭院内的海棠、玉兰竞相绽放,一派生机勃勃。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沈清弦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虽仍比产前清瘦些,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已能下床缓步行走,处理些简单的庶务。
这日,安王府再次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弥月礼比洗三礼更为隆重,不仅邀请了亲近的宗室勋贵、如永昌侯府、陈阁老府等交好之家,连宫中也再次派了地位更高的内侍监前来道贺,赏赐颇丰。皇帝甚至亲自为小世子赐下了“煜”字为名,取“光明照耀”之意,圣眷之隆,可见一斑。
沈清弦穿着一身新赶制出来的、以“岁寒缎”为面、“云雾绡”为里的藕荷色宽袖长裙,虽未施脂粉,却容光焕发,抱着身穿大红百子刻丝襁褓的儿子,与一身亲王吉服的萧执一同在前厅接受众人的祝贺。
小萧煜似乎也知道今日是自己的大日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喧闹的人群,不哭不闹,偶尔还会对着逗弄他的人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萌化了在场所有女眷的心。
“瞧瞧这小世子,长得可真俊,这眉眼,像极了安王爷!”
“这气度也不一般,瞧这淡定的模样,将来必成大器!”
“王妃真是好福气……”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永昌侯夫人拉着沈清弦的手,低声笑道:“如今可是儿女双全了,煜哥儿又这般讨喜,不知羡煞多少人。” 她这话意有所指,沈清弦只是微微一笑,谦逊了几句。
陈阁老夫人也特意过来,仔细看了看小萧煜,对沈清弦和萧执道:“此子眼神清亮,眉宇间自有灵气,是块璞玉,王爷王妃定要好生教养。” 能得到帝师如此评价,更是为小世子的未来增添了一层光环。
萧执全程护在沈清弦身侧,虽不多言,但眉宇间的柔和与骄傲难以掩饰。他看着妻儿,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热闹的弥月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方散。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沈清弦才松了口气,抱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儿子回到内室。将孩子交给乳母后,她靠在软榻上,轻轻揉着有些酸胀的腰。虽然恢复得不错,但久站和应酬依旧让她感到疲惫。
萧执跟了进来,挥手让侍从都退下,亲自倒了杯温热的参茶递到她手中,然后坐到她身后,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摩着后腰。“累了吧?”他低声问,带着心疼。
“还好,心里是高兴的。”沈清弦靠在他怀里,抿了口参茶,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热和恰到好处的力度,舒服地喟叹一声。她意识微沉,空间内那洼灵蕴露似乎也感应到她今日的劳神,流转速度微微加快,一丝清凉的气息悄然融入四肢百骸,驱散着疲惫。她能感觉到,这灵蕴露不仅对她,对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似乎也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滋养,煜儿自出生以来就格外健康安泰,几乎不曾夜啼,想必与此有关。
“今日之后,咱们煜儿,算是正式入了众人的眼了。”沈清弦轻声道。
“嗯,”萧执应着,手上动作未停,“有我们护着,他定能平安顺遂长大。”
夫妻二人正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林婉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姐姐,墨羽大人和顾公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萧执道,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显然不打算避开沈清弦。
墨羽和顾清源一前一后进来。墨羽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只是目光在掠过正在为王妃揉按的王爷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顾清源则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王爷,王妃,”顾清源先行礼,然后道,“‘煨暖阁’近一月来生意一直火爆,预约已排到半月后。只是……昨日开始,坊间又有新的流言传出。”
“哦?这次又说什么?”沈清弦语气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流言说……说咱们‘煨暖阁’的锅底里,加了能让人上瘾的罂粟壳,所以客人才会念念不忘,趋之若鹜。”顾清源语气沉重。这谣言可谓恶毒至极,若流传开来,不仅“煨暖阁”声名扫地,恐怕还会引来官府的彻查,甚至牵连王府。
萧执按摩的手停了下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罂粟壳?真是好毒的计!”
墨羽上前一步,沉声补充道:“属下已查过,流言源头依旧指向钱宝贵那边。而且,他们似乎还买通了几个曾在‘煨暖阁’用过餐、有些小名气的文人,准备在诗会茶座上‘不经意’地提及此事,扩大影响。”
沈清弦听完,脸上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冷笑一声:“黔驴技穷罢了。罂粟壳?他们倒是会找由头。” 她看向顾清源和墨羽,“我们店里的每一种调料、每一味汤底,来源皆可追溯,记录在案。尤其是石大川的豆酱和几位老师傅的秘方,更是经过多次试验,绝无问题。”
她沉吟片刻,资本女王的思维迅速运转,很快便有了对策:“既然他们想玩舆论,那我们便陪他们玩玩。墨羽,让听风阁搜集钱宝贵名下那家食肆,以及他本人过往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尤其是与饮食行当相关的,比如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甚至……是否真的用过些不干净的东西。搜集好后,不必急着散播,先握在手里。”
“清源,”她又看向顾清源,“你与赵公公商议,以‘煨暖阁’的名义,举办一场‘春日品鲜宴’,广发请帖,不仅邀请老主顾,也邀请些像陈阁老那样德高望重、为人清正的名士,以及太医院几位精通药理的太医。届时,我们将后厨公开,所有食材、调料、制作过程,坦坦荡荡,任人品评。同时,将我们严格筛选食材、记录来源的章程,也巧妙地透露出去。”
顾清源眼睛一亮:“王妃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时以绝对的光明正大,粉碎他们的污蔑?”
“不错。”沈清弦点头,“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公开与透明。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煨暖阁’的成功,靠的是真材实料和独特手艺,而非歪门邪道。至于钱宝贵手里的那些‘黑料’……”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执看着她从容布局、步步为营的模样,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他的清弦,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应对阴谋,总是这般光芒四射。
“就按王妃说的去办。”萧执一锤定音。
“是!”顾清源和墨羽领命,心中大定,立刻转身去安排。
屋内再次剩下夫妻二人。萧执重新将沈清弦揽入怀中,低声道:“辛苦你了,刚出月子,就要劳心这些事。”
沈清弦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摇了摇头:“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选择了站在高处,便免不了要应对这些风雨。好在,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而且,看着对手气急败坏、徒劳挣扎的样子,不也挺有趣吗?”
萧执被她这话逗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说得对。”
窗外,月色如水,海棠花的影子在窗纸上摇曳。安王府内,弥月之喜的余温尚未散尽,新一轮不见硝烟的战争,却已悄然拉开了序幕。只是这一次,主动权和优势,显然掌握在了准备充分、根基稳固的安王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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