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岛大捷与铁证到手,如同在压抑已久的江南官场投下了一颗惊雷。然而,安王府并未立刻发作,反而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平静。萧执与沈清弦深知,扳倒魏谦、庞敬这等封疆大吏,尤其是牵扯到通匪叛国的惊天大案,必须谋定而后动,务求一击必中,不容任何闪失。
书房内,烛火通明。那箱从黑蛟岛匪首密室中起获的账册与信件,被小心翼翼地摊开在长案上。俞文渊、墨羽、以及两位精于刑名钱谷的心腹幕僚,正在逐页核对,整理成条理清晰的罪证链条。
萧执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面容冷峻,眼神却锐利如鹰。沈清弦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并未打扰他们的工作,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支撑。资本女王审阅过无数商业报告,深知数据与证据的力量,她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顾青虽身上带伤,却坚持不肯完全休息,裹着绷带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提供着关于黑蛟岛以及被俘匪首的细节信息。
终于,俞文渊长舒一口气,将最后一份整理好的摘要双手呈给萧执:“王爷,所有证据均已核实、串联完毕。账册清晰记录了近三年来,魏谦、庞敬通过永盛盐行及其关联商号,向黑蛟岛输送粮草、军械(包括那批弩箭和火炮)、甚至朝廷禁运的硫磺硝石等物,并代为销赃,获利巨大,折合白银逾千万两!往来信件中,更有庞敬亲笔所书,要求海匪配合,袭击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商船,以及……泄露沿海卫所巡防路线,致使官军数次剿匪无功而返的证据!”
“砰!”萧执一拳砸在窗棂上,实木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好一个朝廷命官!好一个封疆大吏!食君之禄,竟行此叛国蠹民之举!其罪当诛!”
沈清弦放下茶盏,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紧绷的手臂,柔声道:“执之,证据既已确凿,便是雷霆一击之时。动怒无益,当思如何将这证据,最快、最稳妥地呈达御前,并确保在金陵,能顺利将魏谦、庞敬及其党羽一网打尽,不使一人漏网。”
她的冷静如同清泉,稍稍浇熄了萧执心头的暴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转向俞文渊等人,“证据分作三份,一份由墨羽带领听风阁最精锐的力量,即刻启程,八百里加急,秘密送往京城,直呈皇兄!沿途务必确保安全,若遇阻拦,可先斩后奏!”
“属下领命!”墨羽肃然应道,眼中寒光凛冽。
“第二份,由本王亲自保管。第三份,俞先生,你负责誊抄备份,妥善藏于不同地点,以防万一。”萧执继续部署,“同时,传令韩冲,调动所有可信的漕帮力量,严密监控魏谦、庞敬府邸以及其所有已知的产业、别院,监视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试图传递消息或潜逃者,一经发现,立即拿下!”
“是!”
“另外,”沈清弦补充道,“让我们的人,在市井间适当散播一些消息,就说……钦差已在扬州掌握了关键证据,不日将抵达金陵。但要做得自然,似是而非,让他们自乱阵脚。”这是心理战,要让对手在恐惧中自己露出更多破绽。
“王妃此计甚妙!”俞文渊赞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众人领命,各自匆匆离去,投入这最后的关键准备中。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执转身,将沈清弦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清弦,快了,就快结束了。”
沈清弦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嗯,结束了,我们就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她顿了顿,仰头看他,“等回了京,我想把京城的产业也好好整合一下,立下规矩,以后也能更省心些。还有煜儿,该给他开蒙了。”
她描绘着未来的平淡生活,语气中带着向往。萧执心中微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都依你。以后,我多陪陪你和煜儿。”
这一刻,卸下了所有重担与谋算,只是寻常夫妻对未来的期许。
然而,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墨羽带着证据出发后的第二天夜里,魏谦府邸的后门悄然打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在数名劲装护卫的簇拥下,悄无声息地驶出,直奔城外方向!
一直严密监视的韩冲手下立刻发出信号。几乎同时,安王府别院与城外驻军大营都收到了消息。
“想跑?”萧执接到禀报,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传令!按计划行动!封锁所有城门、水道!没有本王手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金陵!”
下一刻,金陵城四门骤然关闭,火把通明,甲士林立!一队队精锐兵马直扑魏谦、庞敬府邸以及其党羽居所!
魏谦的马车在距离城门不足三里处被拦截下来。当他面如死灰地被兵士从马车中拖出时,看到的是一身戎装、端坐于骏马之上的萧执,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如坠冰窟。
“安……安王殿下……这是何意?”魏谦强自镇定,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萧执甚至懒得与他废话,只挥了挥手:“拿下!搜!”
几乎在同一时间,庞敬也在其别院中被擒获。整个抓捕过程迅雷不及掩耳,许多官员还在睡梦中,便被破门而入的兵士惊醒,府邸被查抄,人员被控制。
这一夜,金陵城注定无眠。哭喊声、呵斥声、兵甲碰撞声在多个高门府邸中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肃杀。
安王府别院内,却是一片安宁。沈清弦没有去前院,她留在澄心苑,守着熟睡的儿子。窗外隐约传来的喧嚣,仿佛与她隔着一个世界。她体内那洼灵蕴露,平静无波,甚至泛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润光泽。
天光渐亮,晨曦驱散了夜色。俞文渊带着一身露水回来复命:“王爷,夫人,魏谦、庞敬及其核心党羽十七人已全部落网,府邸查抄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地契房契无数,初步估算,远超其俸禄百倍千倍!相关账目、书信正在清点。”
大局已定。
数日后,皇帝的回信与钦差大臣一同抵达金陵。皇帝在信中痛斥魏谦、庞敬等人“辜恩负德,叛国蠹民,罪不容诛”,着安王萧执会同钦差,严加审讯,明正典刑!并对萧执与沈清弦在此事中的“忠勇智谋”大加褒奖。
圣旨一下,江南震动。盘踞多年的毒瘤被一举铲除,百姓拍手称快,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一个月后,魏谦、庞敬等人被押赴刑场,明正典刑。这场牵扯巨大的江南贪腐通匪案,终于落下帷幕。
又是一个傍晚,秦淮河上画舫如织,灯火璀璨,似乎比以往更加繁华热闹。安王府别院的凉亭里,萧执与沈清弦并肩而坐,石桌上放着两杯清茶。
“总算结束了。”萧执看着河上的流光溢彩,轻轻叹了口气,将这数月来的紧绷与疲惫,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沈清弦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微笑道:“是啊,结束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执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皇兄的意思,让我们在江南再停留一段时间,协助钦差处理好后续事宜,稳定局面。待诸事平稳,我们再回京。”他顿了顿,低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沈清弦摇摇头,靠在他肩上:“不辛苦。只是觉得,经此一事,我们更要懂得未雨绸缪。产业、人手、信息,都需要更完善的体系。我想趁着还在江南,将这边的事情也理顺,尤其是墨韵斋和玉颜斋、凝香馆,可以作为我们了解江南动向的重要耳目。”
“好,都依你。”萧执揽住她的肩,语气宠溺而纵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本王,永远是你的后盾。”
晚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清香。两人依偎的身影在亭中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画卷。
江南事,暂告一段落。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的安宁与相守,足以慰藉所有曾经的惊心动魄。而沈清弦知道,属于她和他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体内那洼灵蕴露静静流转,温养着身心,也仿佛在预示着,未来可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