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车队终是在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抵达了京城。巍峨的城门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肃穆。虽有亲王仪仗开道,进程依旧缓慢,京畿守军查验得一丝不苟。
车厢内,沈清弦轻轻整理着萧煜的衣襟,小家伙经过长途跋涉,正蔫蔫地靠在她怀里。萧执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熟悉又似陌生的街景,目光深沉。
“终于回来了。”沈清弦轻声道。
“嗯,回来了。”萧执收回目光,握住她的手,“此处的风,不会比江南柔和。”
车队依照规矩,先至宫门外递牌子请见。很快,宫内传出旨意:陛下体恤,令先回府歇息,明日早朝再行陛见。这道看似体贴的旨意,让萧执与沈清弦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皇帝要先晾一晾。
安王府早已得了消息,管家带着仆役跪迎。府内一切如旧,却透着主人长期不在的清冷。
回到正院“锦墨堂”,沈清弦先将困倦的萧煜安置好,随即与萧执听取了管家对府内情况及京城动向的简要禀报。情况与预料相差无几,一些勋贵府上走动淡了,几位实权官员的管事却来往勤快了些。
“先梳洗用膳吧。”沈清弦见他眉宇间带着倦色,柔声道。
晚膳时,萧执替她夹了一筷子清笋:“明日我入宫,你且在府中休息,整顿内务。外面递帖子求见的,一律先挡了。”
“我晓得。”沈清弦点头,“正好,我也要见见各产业的管事,了解下近况。”
翌日,送萧执入宫后,沈清弦并未休息,早膳后便在花厅召见了京城各产业的负责人——负责统筹的周文砚、五味斋的陆青、工坊及玉颜斋研发的顾清源与苏清影、田庄与陶窑的秦峰、以及负责联络协调的林婉儿。
众人神色恭谨中带着振奋。王妃离京数月,如今携江南大功归来,他们与有荣焉,也更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沈清弦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沉稳:“离京数月,诸位将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辛苦大家了。”
周文砚作为总管事,率先汇报:“托王妃洪福,京城玉颜斋、煨暖阁、暗香阁、凝香馆、五味斋运营皆稳中有升,盈利较去年同期均有增长,划拨内帑的款项也已按时足额交付。”他将一摞账册恭敬呈上。
沈清弦微微颔首,并未立刻翻看,而是问道:“京中近日,关于王爷与江南之事,舆论如何?”
周文砚略一沉吟,谨慎答道:“回王妃,市井传言纷杂,有赞王爷雷厉风行、为国除奸的,也有……暗指权柄过重的。尤其是近几日,一些场合似乎有人在刻意引导议论。”他顿了顿,“墨韵斋留意到,有几个常走动勋贵府的清客文人,言论最大胆。暗香阁也探到,这几人与靖南王府旧人,似有往来。”
果然开始了。沈清弦神色不变:“让墨韵斋不必强行压制,可多刊发江南商贾感念稳定、百姓称颂肃贪的文章,用事实说话。”
“是。”
她目光转向陆青和顾清源:“五味斋开业成功,后续稳定运营、品质把控、市场拓展是关键。陆先生统筹大局,清源协助,账目、渠道需格外精心。工坊这边,‘流光锦’需保品质与限量,新织法、新花色,以及玉颜斋、凝香馆的新品研发,清影和清源需多费心。”
陆青沉静拱手:“青必竭尽所能。”顾清源与苏清影对视一眼,齐声应下:“定不负王妃所托。”
“秦管事,”沈清弦看向秦峰,“田庄、陶窑乃根基。锦田庄豆类种植需确保后续原料。陶窑在保证供应的基础上,可尝试烧制其他器皿,探索更多可能。”
秦峰沉稳答道:“老奴明白。庄子上豆苗长势喜人。陶窑已试着烧制花器与文房用具,看市场反响。”
最后,她看向林婉儿:“婉儿,各铺面间的联络协调,以及与煨暖阁的菜品联动,便多劳你费心。你心思灵巧,善于交际,此事交予你。”
林婉儿激动点头:“姐姐放心!婉儿一定办好!”
安排妥当事务,沈清弦心中稍定。这时,前院传来消息——宫里有赏赐下来了!
来的是一名面生的内侍监,态度恭敬却少了几分热络。赏赐之物中规中矩,唯独一柄玉如意,寓意“平安如意”,敲打与安抚之意,不言自明。
沈清弦神色平静地代萧执领了赏,客客气气送走内侍。
她站在廊下,看着赏赐入库,体内灵蕴露平静无波。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傍晚,萧执回府,朝服未换,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冷峭。
“如何?”沈清弦迎上前。
萧执冷笑:“歌功颂德者有之,弹劾攻讦者亦有之。皇兄未置可否,只让我将江南之事详呈奏折。”他握住沈清弦的手,“下朝时,承恩公特意凑过来,夸我‘辛苦’,还问起你的凝香馆,说家中女眷喜爱,可惜有些香品难得。”
沈清弦心中一动,将早上周文砚汇报的、关于那批异常龙涎香最终流入承恩公府的消息低声告知。
萧执眼神锐利:“承恩公府?”他沉吟,“此事蹊跷。承恩公一向谨慎,不似会直接卷入。只怕是有人借他名头,或府中有人背着他行事。”
“无论如何,我们需更加小心。”沈清弦沉声道。
夫妻二人对视,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荣耀归来的背后,是更错综的局势与暗藏的风雨。他们的京城生涯,从归来第一天,便已置身漩涡中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