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雪飞匆匆地回家看了一眼生病中的母亲,还是很快便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近期的几个案件,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上午的时候,她又一次提审了丰元仓,问了他几个问题,丰元仓的回答可谓是驴唇不对马嘴。
庄雪飞问丰元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千跌河天然溶洞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丰元仓回答:“十年之前,我家的一只山羊顺着绝壁爬到了那块大石头上吃草,上不来了,我就下去救它时,发现那个洞口的。刚开始我想着里面有蟒蛇,就不敢进,后来是那只山羊悠然自在地进了山洞,我才敢进去的。当时正是炎热的夏天,但里面冰冷如寒冬,因此我只进到几米,也就是那道积满了冰雪的小拐洞口处,就回来了。”
庄雪飞:“丰元仓,就这个问题,你再解释一下,第一,为什么你会怀疑那洞里会有蟒蛇,而不是其他妖物?第二,你是如何把你的山羊弄上来的,难道你比山羊的攀援能力还强?”
丰元仓:“千跌河河底有大蟒蛇,比椽条都粗,能呼风唤雨的传说,是千跌河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妇孺皆知的传说,甚至有人见过,说得栩栩如生。我的父亲生前也对我说过,他就不止一次见过那条大蟒蛇,但真的成了精,头上都长出鹿角一样的东西来了,而且,能飞行,也能爬行,我父亲还亲眼见过,它居然有脚,不是鳄鱼那种爬行动物的脚,而是马、骡子那种动物的脚,爬行的时候就收到腹中了。我,相信我的父亲,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老师,不可能哄骗我的。至于我是如何把我的山羊弄上来的,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我,会点武功,不过,不是打架的那一种武功,而是一种飞檐走壁的轻功,主要是用来盗窃的。”
对于丰元仓回答的这些根本对不了证的供词,庄雪飞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说你父亲是一个正直的教师,我再问你一句,就千跌河大蟒蛇一事,你父亲只对你一人讲过?”
丰元仓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了,连声说:“不,不,不,我父亲对好多人讲过,包括当时住在我家的驻村干部,其中还有一个是领导,是中州省某单位的,当时我叫他为岳叔,那个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岁,估计现在还活着。而且我父亲还写的有文章,发表在某杂志上,可惜我父亲的书籍后来都被那些闹事的学生,付之一炬了。我父亲也作为恶意宣传封建迷信的反动学术权威,被他们打死了。当时那个岳叔,就是领着学生批斗我父亲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发誓学习武功,到时候非杀了那个姓岳的不行。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对杀害姓岳的那个家伙的计划也随着时间前进的脚步而慢慢地搁浅了。但我内心中那团怒火,却始终没有熄灭过,父亲的命运,更让我懂得,我父亲的死,非姓岳的一人之错,而是世道的悲哀,不是我恨这个世道,而是因为这个世道在一次次地摔打着我的梦想。”
庄雪飞:“丰元仓,你,不是小学毕业吗?”
丰元仓冷笑一声,眼睛直视着庄雪飞良久,那眼神看得庄雪飞有些发怵:“孩子,学历,能代表知识吗?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永远读不懂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哀的,正如我们永远也读不懂父辈的悲哀一样。当然,你们这一代,也根本不愿意去读你们父辈的悲哀,或许更有许多的不屑,甚至是怨毒。孩子,我告诉你,不是叔叔的灵魂扭曲了,而是这个世道早已成了麻花。”
庄雪飞迟疑了一下,言语上也有一个严厉的审问者,变成了商量的口气,说:“丰元仓,我们,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好吗?”
丰元仓如孩子般笑了起来,说:“谢谢,庄警官,你没有大声地喝斥我、压制我,还能让我把话说完,丰元仓谢谢了。因为你在我心中的美好,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丰元仓绝对不是发现那个神秘洞穴的第一人,因为我进去的时候,那块用来遮掩洞口的页岩片已经存在了,请你们对比化验一下,那片页岩,不是我们田城当地的石头,最起码不是我们千跌河绝壁上的石头;那堆炭灰也已经存在了,以我的生活经验判断,那堆木炭灰,最多不会超过三年时间。好了,作为感谢,丰元仓把藏在心中的秘密拿出那么一小点来,以报答庄警官的怜悯之心,至于其他的,更大的秘密,丰某也只好带上刑场、一同走入灭亡了。”
庄雪飞没有再审问下去,因为已经到了班房开饭的时间,庄雪飞也似乎从丰元仓所说的怜悯之心的话语中,惊醒了过来,丰元仓所说的父辈的世界,她或许永远也读不懂,甚至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去读父辈的世界。但她听已逝的父亲说过,不要让病重中的母亲,饿着离开这个世界,饥饿、反对饥饿,或许就是父辈生活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