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王水德感觉到有些惊讶但也不出意外的是,看到马胖子赶走那个扯淡的护工后,自告奋勇前来谋职的女人竟然是韩巧转。确切地说,韩巧转并没有干过护工,她是又一次到法院告状被拒之后,漫无目的地找她心中的青天法官张丽丽的,法院里有人悄悄地告诉她,张丽丽有可能在田城第一医院,还说有人看到她去看望原来一家人超市公司的那个老板了。韩巧转知道王水德是原来一家人超市公司的老板,在和贾公义打官司时,她没有少跑田城县商会,认识好多领导和工作人员,虽然那个时候王水德副主任不分管商办工业那一块,但也旁敲侧击地骂过贾公义,给韩巧转留下些印象。而当韩巧转好不容易找到王水德住的病房时,正好赶上马胖子赶那个扯淡护工走,还给他结算了三天的陪护费,共计450块钱,这又让一家人生活无着的韩巧转起了意,便问起马胖子需要不需要护工来。
马胖子并不认识韩巧转,更不知道她就是当年传奇人物马矿长,想了一会儿,还是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一个女人家,不大方便吧。”
韩巧转急了,说:“大兄弟,谁家没有父母老人啊,年龄大了,哪儿还分什么男的、女的啊。你放心吧,大兄弟,我保证能把老人伺候好的。”
马胖子还要推辞,王水德叹了口气,说:“马经理,留下她吧,我相信,她能干好,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我可以帮助老爷子干。”
马胖子一听,也就答应了下来,韩巧转见他们正在说话,也不打扰他们,便勤快地收拾了老人脱下来的脏衣裳,到水房那边清洗去了。王水德这才大致向马胖子说了韩巧转的情况,马胖子唏嘘一番,也无可奈何。马胖子又把他掌握的有关王富贵、戴春风和自己兄弟马茂的情况向王水德略略介绍了一遍,这才说:“真实,富贵哥感恩的是俺三叔、俺三婶,也就是毛他爹、娘,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其实,他在俺村子里上学的时候,大部分人待他基本上还可以,但毕竟他是没了爹娘的孩子,那个时候大伙都吃不饱饭,有人说他一两句二话(东乡方言,意即骂人的话或风言风语等),有的大孩子骂他、打他,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富贵哥那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除了好好读书,想着将来出人头地,做得人上人,别无他图。
马胖子说话之时,他爹马老二叹了口气,似乎梦呓般叫着一个女孩的名字:“小霞,小霞,都怪爹。”
马胖子的脸色,略略变化了一下,说了句:“大爷(东乡人过去的习惯称谓,喊父亲为大爷,呵呵,其实发音为“打野”的),睡吧,都是过去多年的事儿了,我和水德哥瞎白话、白话。”
马胖子说完,马老二又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马胖子这才接着说:“老头儿说的小霞,是俺亲姐,当初和富贵哥上一个班级,两个人好得很,听俺三婶说,他俩都那个了。当时俺大爷、俺娘想,这亲上加亲的事,就任凭他们吧。富贵哥没爹没娘,权当俺家多养个儿。可后来,后来,后来,嘿,俺姐竟然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害死了,就死在俺苦县一高的女生寝室里,当时也没有个警察法院什么的,于是便有个干部说,肯定是王富贵干的,一是他爹娘原先是大坏蛋;二是王富贵对马小霞垂涎已久;三是很明显,马小霞死于先奸后杀。就这样富贵哥就被他们抓了。俺爹娘、俺三叔、三婶明知道富贵哥是冤枉的,可也不敢说。或许是苍天有眼,没过几天,俺村上的一个傻子,拿着俺姐穿过的一个裤头,说那就是女人,他睡过女人了。而那个傻子他哥,就是俺们苦县一高的副校长,于是俺们村的村干部把这事给县里的领导一说,领导这才让人抓了那个副校长,最后他承认了,俺姐是他杀的,而且是先奸后杀的。虽然和王富贵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间接关系,因为他看到俺姐和富贵哥在上学途中,跑到玉米地里那个了,因此他才起了意的。领导一听,便让人打他,说他胡说,冤枉好人,意思是遮掩他们此前错抓了富贵哥的失误。后来,那家伙就被枪毙了,富贵哥因祸得福,考学的时候,县里领导也不说他爹娘是大坏蛋的事了,就是最后一年让考大学的时候,他考上了京师大学堂的。不过,从此和俺家也就生分了,再也没有到俺家坐过。”
马胖子讲着过去的故事,王水德能看到,马老二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他哭了。人世间的多少事,恩恩怨怨、爱恨情仇、离合笑泪、生死茫茫,谁能说得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