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城县户事房主任周振杰很苦恼,他真的很苦恼,田城县火化厂出了那么大的事,最终以李香云的死和突如其来的大洪水灾难而幸免被追究责任。可火化厂的窟窿,新任命的厂长陈刺猬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垫钱去堵,此前的一些烂事,他宁肯放到那儿,任其发酵,也不去解决,更不会去想办法为职工谋福利,只是按部就班地烧着死人,花着县政府钱粮科拨付给他们的经费。
大洪水过后,政府钱粮紧张,各单位都压低了开支,田城县火化厂也不在例外,这样一来,火化厂的新矛盾便又激化起来。原来,火化厂关键岗位上的员工,比如运尸工、火化工等,多数是临时工,而正式员工多数是管理人员,陈刺猬不思进取,不谋求利润,不为职工谋福利,临时工的工资便没有了保障,更不要说如李香云主政时期,高出其他单位近一倍的工资待遇了。
于是,职工们便又想起李香云的好处来,说什么,李香云贪是贪,可人家对职工,那是真好,一个月挣两个月的钱,有事没事还能在背后骂她两句不要脸的话,甚至是想入非非地编造些头头李香云的小花边来。更有人没有一点正义感地说,当官的贪不贪,碍我们球毛事,我们要的是生活,要的是喝酒骂娘,而不是跟着你陈刺猬吃苦受罪开不下来工资。
职工怀着这样的心理,怎么可能干好活、烧好死人,于是,又被死者家属瞅着了毛病,一个烧尸工在接尸体管理房送来的尸体时,竟然对另一个烧尸工喊叫一声:“伙计,又来一头,这个是第三头了。”不想却被家属录了音,举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
前天,也不知道哪个家伙要报复告别厅那几个人五人六的正式员工,在一个副处级退休干部的追悼会上,大家肃穆庄严静立,等待追悼会开始的时候,音乐一下子便打开了,播放起欢快的乐曲:“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高兴,高兴,真高兴……”一下子把家属气得脸都绿了,人家单位的领导,当时便把电话打给了周振杰,问他们火化厂,高兴个啥?
到了这个时候,周振杰知道任命陈刺猬这个家伙出任田城县火化厂的厂长,真是看错人了,是大错特错的错,不仅他不出钱买平安,而且因为他的无能,闹得整个火化厂乃至户事房都不平安了。
户事房不平安,真的不平安,今天一大早,李富贵的老婆丰小娟便跑到了周振杰的办公室,质问李富贵除公家报销之外的住院费、医疗费、误工费、陪护费怎么办,后续生活如何处理?自己到火化厂工作两个月了,工资还没有结一分,让一家人如何生活?政府给自己安排这个破工作,是不是在耍弄人?说完,又大喊大叫着:“我也不怕卖政府的赖,不怕你们抓我,是不是还要逼着我到澡堂子里出卖肉体去,这世道,不是逼良为娼,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千爷爷万奶奶的地许着愿,把丰小娟打发走了,周振杰正想出户事房,到外面去躲避一下之时,结果又被一家人哭闹着,把户事房的大门给堵了。原来,他们批准成立并负责监管的那个易经协会,又出问题了。
田城县易经协会的会长,叫烝文明,一听这名字,大伙自然便会联想到烝宋冯,因为这个姓真的特别稀奇,人数也特别少,其他地方恐怕是没有这个姓氏的。而大伙的联想还是很正确的,他确实和烝宋冯是一个村的,从辈分上来说,他是烝宋冯的三叔。这里所说的从辈分上来说,是有讲究的,因为除了这个“辈分”之外,就没有太多的联系了,至于血缘,烝宋冯第一可能是冯家的种子,也有可能是其他未知姓氏男性的种子,在这事上,烝文明和烝宋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而在亲情、乡情上,恐怕关系也就淡薄的很了,据说,烝宋冯是从来不喊烝家长辈什么的,最多是个“嗯”。
呵呵,孤老头子这个老家伙,真是坏透了,正说着户事房和易经协会呢,咋又骂起人家烝宋冯这个鳖孙来了?大抵是有些新仇旧怨吧。呵呵,不说他鳖孙了,不说他鳖孙了,我们还是说烝文明这鳖孙,不,是烝宋冯那鳖孙他三叔。烝文明是从田城县户事房退休的老干部,略略能读懂几句《易经》上的文字,于是便到处宣扬自己是如何如何参透了《易经》玄机,给人算卦,挣些烟酒茶水钱。退休之后,更是依仗自己曾经是户事房的老干部,很快便出面整合了田城县算卦业、阴阳宅业、麻衣神相业、过阴会先人业、小鸟叨卦解读业等等有关《易经》学说的行业,组建了田城县易经协会,自任会长,又任命了几位大师,出任分会会长。当初田无知就是他请出山任命的分会会长,可惜人家田大师看不起他,扬长而去了。
要说烝文明捣鼓个田城县易经协会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全国各地的易经协会,可谓是如雨后春笋般地树立起大牌子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烝文明要是不成立,田城县的其他术士先生们照样会成立起来的。可这个不是什么破玩意儿的田城县易经协会,却出了大事,实实在在、确确实实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