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真大,整个天地间一片煞白之色,如同奈何桥头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方向,更看不清对面过来的是人,还是鬼。而依旧被王水德会做法事一事而兴奋着的一男两女,还是冒着风雪,说笑着往一家小火锅店走去。岗万里心想,这两天,说啥也得见一见老相识王水德,妻子李香云的死和烝宋冯追杀王水德两件事之后,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更没有喝酒喷空儿,只听人风言风语地说,王水德混大了,但岗万里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岗万里想着心事,跟在李梅和丰小娟身后,走出自家住的那个巷子,再上半层楼高的台阶,就到了北环路那家叫真实惠大盘鸡饭店的出口了,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传来:“妈妈,妈妈,我还要玩儿嘛,我还要玩儿嘛。”
岗万里这才看到,就在那条斜坡上,一个女人,正和一个小女孩在斜坡处玩雪,小女儿艰难地走到斜坡上面,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一块小纸箱片放到雪地上,如同一只肥胖的小鸭子一样,坐上去,然后稍微一用力,纸箱片便滑了下去,女人在下头为女儿保驾护航,小女孩又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或许是看到李梅他们过来了,那女人的脸色红了一下,便抱起那个小女孩来,轻声说:“乖,我们再找个地儿玩去,广场那边,比这儿好玩多了。”
不料,那个小女孩却不高兴了,打着妈妈的肩膀,说:“妈妈,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爸爸,我要等爸爸,我要吃火锅嘛。”
那个女人的脸色,又一下子变得煞白,轻轻地打了那小女孩两巴掌,说:“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我咋给你说的,玩一会就走……”说话间,抱上进心小女孩,逃也似地走了。岗万里甚至能看到,那女人的鞋子,几次打滑,险些摔倒。
李梅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骂了一句:“害人精,还敢跑到这儿来等人,幸亏没让俺那几个兄弟发现,要是让他们知道了,看不剥了她的皮?”
丰小娟一愣,问:“李梅,他是谁啊?”
李梅气愤地说:“陈香君,郭石头混的小三。哼,就是半年前死了的那个王喜的相好的,被郭石头那个老杂毛接管了。”
岗万里笑了,走到拐弯处,轻轻打了李梅屁股一下,说:“那,不是你小婶吗?”
李梅一听,也笑了起来,骂了一句,说:“老岗,我要是和你爹混上了,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妈啊?”
岗万里见前后无人,便腆着脸皮,小声叫了声:“小妈,今天中午这饭钱,俺小妈掏。”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大笑起来,惊动了树上的积雪,籁籁下落着,有几个雪蛋子还砸在了三个人的头上,丰小娟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敢乱叫了,老天爷会发怒的,岗万里,你个老杂毛,连小妈也不放过啊?”
丰小娟装腔作势的话,说得李梅、岗万里对视一眼,李梅又作势说:“看啥看?别说叫妈,就是叫奶奶,今天中午这饭钱也得你掏。老小子,一回不值五十块,你算算,这么长时间,你鳖孙省了多少钱?”
岗万里正要反击之时,身后有人跑了起来,嘴里喘着气,还不忘做着“广告”:“快点,快点,上山口那儿,撞死滑坡的了,撞死滑坡的了……”
三个人一听,也就加快了脚步,果然在不远处,也就是从北环路往落子岭主峰去的上山路路口,一辆轿车已经撞进了路边的花池内,轿车后面,躺着一具还在流着鲜血的尸体,头已经被辗压成饼子状了。
当岗万里他们赶到现场近处时,警察和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了,一名急救医生看了看,摇了摇头,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等候着警察处理完毕,再拉尸体上车。
很快,岗万里他们便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被撞死的年轻人就是田城县商会秘书小惠的弟弟小辉,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孩子,放寒假了,又碰见数年不遇的大雪,于是几个同学便相约来到这个有三十多度坡度的落子岭上山路口,往下滑坡取乐。没想到下过雪的路越滑越瓷实,越瓷实滑行速度就越快,让他们感觉到有一种要飞的感觉。然而,小辉最后一滑,却刹不住“车”了,一下子冲到北环路的正中间,自己撞进一辆行驶并不快,但同样刹不住车的小轿车,直到肇事司机猛打方向,撞进花池,车子才停下来,而小辉的头,早已被辗压成饼子了。
又过了一会,小惠的父母被人架着过来了,他们麻木地看着刚刚被两个护士用一次性床单盖上的尸体,昏了过去,有一个声音高叫着:“小辉,你死的冤枉啊。”
岗万里一愣,心想,咋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