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长海的一声怒吼,整个场面便静了下来,双方的人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如同两群恶狼般紧紧地盯着对方,等待着最后的攻击。
血腥之气,一股接着一股地扑来,整个三家田村的村子里,杀戮已经开始,马虎神庙的护庙队武装,举起他们手中的屠刀,杀身他们曾经的邻居,一支支邪恶的火把,也投进他们的邻居、亲朋家中,甚至连自己的房舍也燃烧起来,然而他们依旧疯狂地实施着他们的黑恶,最终,有数十人组成的护庙敢死队,举起带血的屠刀,疯狂地向村部杀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整个天际,慢慢地变成了暗红的颜色,太阳也如同流了血一般,向周边扩散着,扩散着,云彩如同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变幻成狗和驴子的形状,有群犬驱逐驴子的,有张牙舞爪的驴子正撕食着一只只猎狗的,鲜红的血液,顺着驴子的嘴唇流淌着,流淌着。
“马虎大神显灵了,马虎大神显灵了,杀死他们,杀死他们!”那群护庙敢死队早已疯狂了,拼了命地向村部大门杀来,甚至连他们头头田金龙在大喇叭里喊叫的声音,也变得苍白无力了。
并非马虎神深度崇拜者的蒋二伟早已吓傻了,他冲着被警察摁在自己身边、王长海用手枪指着后脑勺的同伴正金虎哀求着:“金虎,不敢啊,不敢啊,这个村长,俺不当了,行不?”
而正金虎则大叫着:“马金龙,你,就是个臭狗屎,为马虎神灵献身的时候,到了,你小子,居然投降了。喊,喊,喊你大个蛋,不就是一死嘛,姓王的,有种,开枪啊!”
王长海的手,哆嗦了一下,嘴里骂着:“给我住口!你们两个,把蒋二伟给我架到门口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敢动手不?”
王长海身边的警察犹豫了一下,李悲城眼疾手快,早已抱起吓瘫在地的蒋二伟,站在了村部的铁门前,咆哮着:“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要选的村长,吓得半死了,如果想让他死,那,就请举刀吧。奶奶的,我叫李悲城,就是把拿他当肉盾了,有种的,放马过来!”
大喇叭里,马金龙依旧哭叫着:“不要啊,不要啊,马虎神怜悯人生,不是让你们杀人放火的,不是让你们杀人放火的……”
然而,所有的一切努力,对于那群亡命之徒而言,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他们已经咆哮着,冲向了三家田村的村部门前,就在这时,几条好汉猛地从围墙外飞身而出,但见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不过,冲在前面的几个家伙,还是应声倒地了。田无青认出其中一个女人来,那人就是玉清明。
而这个时候,中州市区增援而来的一个警察中队和正县驻十八里河农场的一个警察中队的人马荷枪实弹地杀将过来,紧接着,从无梁镇方向杀过来的警车也呼啸而来,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驻中州南郊军营里的一标全副武装的官府正规军,也杀将过来……
有关数年前那场发生在孤老头子梦幻里的杀戮,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至于具体的事件,具体的人物,具体的情节,远比孤老头子的笔触描写要丰富得多,恶劣得多,甚至是卑鄙得多。而孤老头子的历史和这个族群的历史一样,早已将这一事件封存,或许和许多事件一样,都来上一个查无此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年,孤老头子写了两首小诗,抄录在此:
其一,猎人与狼
光秃秃的山岗上
智慧与力量同时较量
在猎人与狼之间
演绎着悲欢离合
一幕幕……
光秃秃的山岗上
智慧与力量同时较量
狼的悲鸣指引着猎人的方向
从春到夏,风雨雪霜
他的枪口指向生的一方
他的枪托抵死在肩上
他的双眼喷出炽热的岩浆
光秃秃的山岗上
智慧与力量同时较量
猎人的追杀给了那匹孤狼活下去的希望
从秋到冬,叶绿叶黄
它不用回头望那黑洞洞的枪口
它不用回头望那张残酷的脸庞
它甚至不用想死亡的快感与忧伤
光秃秃的山岗上
智慧与力量同时较量
直到最后的一刻
他终于追上了它
脸上写满了胜利者的光芒
它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结束了它半生的逃亡
他静静地拉开他的枪栓
它淡淡地笑出它的忧伤
光秃秃的山岗上
智慧与力量同时较量
只听轰的一声响
一切都沉寂了
失败者的无奈
胜利者的悲鸣
连同那支炸了膛的老枪
诉说着,诉说着
征服者狂傲的叫嚣
连同被征服者不屈的叫声。
其二,雪狼
白茫茫的山岗上
一匹孤狼
伸长了脖项
张望
白茫茫之外的
白茫茫
听,没有风声
哪怕是猎人的枪响
看,没有颜色
哪怕是死亡的黑暗
走,没有方向
哪怕是血腥的屠宰场
卧,没有墓穴
哪怕是白骨森森的墓葬
围绕着他的只有白茫茫
他是白茫茫中的风景
他是准星下的希望
他是一匹孤独的雪狼
他是上帝的叹息
他是猎人的畅想
他倒在春天的歌声里
那是赞美的声音
那是鲜红中的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