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手掌下的眼眶,热得发烫。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那个高傲、不可一世但内心其实缺爱又敏感的陆星河,
在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后,
没有选择单飞,没有选择去走那条他早已驾轻就熟的康庄大道,
而是选择留在了这个破破烂烂、前途未卜的“破光”。
因为这里,有他前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是一群会因为他可能“拉胯”而理直气壮地说出“那我们就换条路一起走”的队友。
是一群会因为“开心”而将名利和金钱弃之如敝履的傻子。
是一群,真正的,家人。
这一刻,张明远真正触摸到了破光的团魂。
前世的陆星河,站在事业的顶峰,却活得像一座孤岛,
血亲于他,是刻在骨子里的痛苦烙印,是童年阴影里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成年后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或敬畏,或谄媚,或贪婪,
那些所谓的关心,或者是可怜,大多都裹着一层功利的外衣,剥开来是赤裸裸的目的。
他习惯了用冷漠和疏离筑起高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努力成为金字塔尖的人,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可现在,在这个叫路星河的身体里,他那颗敏感的心,正被笨拙而真诚地治愈着。
方大海的付出,叶洛毫无保留的崇拜与依赖,沈亦润物无声的温柔,韩数小心翼翼的靠近,朝昭不动声色的守护,
还有宋清焰…
这个看似孤傲的少年,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着独占与忠诚。
这些情感,纯粹、炽热,不掺任何杂质。
对于一个在情感荒漠里行走了半生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滴甘泉,
也足以让他沉溺,让他不惜一切地想要抓住。
张明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手时,眼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与试探已然消散。
他看着眼前这五个神情各异但同样坚定的少年,心里竟生出一丝奇异的感激。
他感激那个路星河,感谢他的善良和幸运。
也许,那个善良的少年也该拥有一次幸运。
张明远会动用自己所有的资源,去寻找,去探听。
他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两个同样叫做“星河”的灵魂,能够以某种方式,再次碰面。
就在他思绪万千,而破光五子也准备再发表一番“队长保卫宣言”时,
那扇紧闭的练习室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路星河单手搭在门框上,黑色的运动背心被汗水浸透,紧紧贴着他薄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汗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上。
他微微喘着气,漆黑的眼眸扫过门口挤作一团的六个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聊完了?”他开口,声音因为运动而带着点喘,
“要不进来聊?看你们聊得很开心,外面空间太挤,哪够你们发挥。”
众人:“……”
叶洛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像是上课偷看小说被抓包的小学生。
朝昭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用宋清焰的身影挡住自己。
韩数和沈亦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只有张明远,老油条似的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宋清焰的肩膀:
“咳,那个,小宋啊,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很有创意!
赶紧去录音室吧,哪还有时间给你们浪费?
我先去给你们安排点……安排吃饭的事!”
说完,他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其余五人见状,也作鸟兽散。
“队长你好好练!我们不打扰了!”叶洛喊了一嗓子,拉着韩数就跑。
“队长加油。”其他人齐齐说完,也赶紧溜了。
张明远的办事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刚办完入职手续的方大海,就被正式任命为逐鹿艺人部的总监,
主抓新人挖掘与定位培养。
按张明远的话说,方大海其他能力弱了些,但发掘潜力艺人的眼光是相当毒的,这方面可以说是有天赋,
希望他多多发现新人,给逐鹿带来新生力量。
而破光的其余五人,也在进行地狱式的专业训练。
从声乐、体能、舞蹈到表情管理,每一项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过程是痛苦的。
尤其是舞蹈课的拉筋环节,练习室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啊啊老师!王老师!我断了!我真的断了!”
叶洛被舞蹈老师王秦按着压腿,疼得眼泪直流。
“忍住。”王秦老师依旧是那副温柔斯文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想想你们队长,他一个人在A号练习室,比你们苦多了。”
一提到路星河,叶洛瞬间闭嘴了,只剩下哼哼唧唧的抽泣声。
另一边,一向以酷示人的朝昭,此刻也面色惨白,嘴唇紧紧抿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沈亦和韩数稍微好些,但也是咬紧牙关,汗如雨下。
朝昭和沈亦其实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就是这两年,训练十分懈怠。
拉筋的时候他们也在反省自己没做到一个艺人的自我要求,
甚至在团里待久了,都没起到榜样作用。
最令人意外的是宋清焰。
这位学霸在任何领域似乎都能展现出惊人的适应力,好久没拉筋他也是疼的不行,但却硬是一声没吭。
身体上的疲惫尚可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则来自于晚餐。
当五个人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来到餐厅,看到的却是五份一模一样的水煮健康餐,
几块白花花的鸡胸肉,两勺烤虾仁,一份蒸鱼,一块牛排,一捧西兰花,半个玉米,外加一小碗糙米饭,
水果倒是不少,但谁来说说圣女果和黄瓜为什么是在水果分类里!
“……就这?”叶洛看着餐盘,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大家累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按照平时他们早就各种碳水鸡块披萨吃起来了,
现在居然要吃健康餐,太崩溃了叭。
“我的天,这能吃吗?”沈亦看着那盘毫无食欲的“草料”,温和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
“不会以后我们都要吃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