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滨海小城,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棕榈树的宽大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这里与江城的喧嚣压抑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
龙昊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戴着一顶遮阳帽,如同一个寻常的游客,漫步在沿海的步道上。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实则已将附近所有可能存在的监控点和可疑人员排查了一遍。九处的安排确实周密,这里的环境干净,没有发现任何被跟踪或监视的迹象。
根据秦锋提供的地址,他来到了一片位于半山腰、相对僻静的住宅区。这里多是独门独院的小别墅,绿树掩映,私密性很好。其中一栋挂着“陈宅”门牌的二层小楼,就是师叔陈伯安和陈茵的新家。
龙昊站在院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陈茵那张带着警惕的小脸。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龙昊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叫道:“龙大哥!”
她立刻打开门,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龙昊的腿。经历了之前的惊吓和颠沛流离,再次见到这个如同守护神般的大哥哥,小姑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龙昊心中一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茵茵,长高了。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嗯!习惯!这里有大大的海,有贝壳,还有好多小朋友!”陈茵用力点头,拉着龙昊的手就往屋里走,“爷爷!爷爷!龙大哥来了!”
屋内陈设简单而雅致,充满了生活气息。陈伯安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龙昊。老人的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师叔。”龙昊走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陈伯安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打量着龙昊,缓缓道:“瘦了些,但精气神更足了。坐吧。”
龙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陈茵乖巧地跑去倒水。龙昊能感觉到,师叔的气息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沉稳内敛,显然在这宁静的环境中,他的心境和修为也有所精进。
“江城的事情,我听说了些风声。”陈伯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闹得很大。你……没事吧?”
“让师叔挂心了,我没事。”龙昊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隐去了“潘多拉”、“基石”等过于惊世骇俗的细节,只说是捣毁了一个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犯罪集团老巢,救出了被囚禁的孩子。
陈伯安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椅的扶手。直到龙昊说完,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这世道,竟还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做得对,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只是……如此一来,你便彻底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我知道。”龙昊点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陈伯安看着龙昊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个师侄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在交手过程中,可曾遇到过……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或者说,感觉自身的力量,触碰到了某种……界限?”
龙昊心中一震!师叔果然看出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决定透露部分实情:“确实有。在最后关头,我感觉对手动用了一种……非纯粹物理层面的力量,像是某种能量的聚合体,充满了混乱和暴戾的气息。我尝试用您书中提到的‘镇魂’口诀和自身气血与之对抗,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
他没有提“基石”的具体形态,但描述了那种感觉。
陈伯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你仔细说说,当时你是如何运转气血,如何吟诵口诀的?那‘东西’又有何反应?”
龙昊将自己当时的状态和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包括那种特殊的呼吸韵律、意念集中、以及对抗时感受到的能量冲击和最后的沉寂。
陈伯安越听脸色越是凝重,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果然……果然如此……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师叔,您知道那是什么?”龙昊忍不住问道。
陈伯安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看向龙昊:“小昊,你可知道,我们形意一门,乃至整个内家拳体系,其源头究竟在何处?”
龙昊一怔,摇了摇头。师门传承只讲拳理技法,对于虚无缥缈的起源,确实语焉不详。
“根据一些最古老的、只在历代掌门间口耳相传的秘闻,”陈伯安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内家拳的根源,或许并非单纯的强身健体、杀敌制胜之术。它极有可能……源自上古先民,为了对抗某种天地间的‘异力’或‘邪祟’,而创造出的‘炼气’、‘镇魂’之法!”
“异力?邪祟?”龙昊眉头紧锁,这说法太过玄奇。
“你可以理解为,在常规的物质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形态或意识集合体。古人称之为‘煞’、‘瘴’、‘精怪’,或者……‘古神遗念’。”陈伯安解释道,“这些存在,无形无质,却能干扰人心,侵蚀气血,甚至引发灾祸。而内家拳修炼到高深境界,气血阳刚,精神凝聚,恰好能克制这些阴邪之物!”
他指着龙昊:“你所说的那种‘能量聚合体’,极有可能就是某种残存的‘古之恶念’或者被邪法炼制的‘器灵’!而你无意中运用的口诀和气血之法,正是触动了我们功法中隐藏的‘镇邪’本源!”
龙昊听得心潮澎湃!如果师叔所言非虚,那武道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和神秘!‘基石’难道就是承载这种‘古之恶念’的容器?
“那……‘钥匙’、‘归墟’这些呢?师叔可曾听说过?”龙昊将“暗幕”追寻的目标也问了出来。
陈伯安沉吟良久,摇了摇头:“这些名词,太过缥缈,门内典籍并无记载。或许……是其他古老传承的隐秘?又或者,与那些‘异力’的源头有关?小昊,你卷入的这场风波,水深不可测啊!”
老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师叔,我明白前路艰险。”龙昊目光坚定,“但正因如此,我才更需要提升实力,弄清真相。还请师叔指点迷津!”
陈伯安看着龙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执着、坚韧、充满勇气。他叹了口气,又坐回藤椅:“也罢。既然你已触碰到了那个层面,有些东西,是时候传给你了。”
他让龙昊取来纸笔,然后开始口述一些极其拗口、意义难明的古老歌诀,以及与之配套的、更加深奥复杂的呼吸吐纳和观想之法。这些法门,远远超出了《形意拳解》中记载的内容,涉及到了精神层面的锤炼和与天地能量的微妙感应。
“这些,是我师祖传下,言明非丹劲大成、心性坚毅者不可轻传的‘炼神’法门。”陈伯安郑重告诫,“切记,此法重在养神镇魂,固本培元,切不可急功近利,更不可用于邪道!否则,必遭反噬!”
龙昊屏息凝神,将每一个字、每一种韵律都牢牢刻印在脑海中。他感觉到,这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他缓缓打开。
接下来的几天,龙昊便留在了这小城。每日清晨,他陪着师叔在海边散步,听老人讲述一些武林旧事和养生心得;白天,他指导陈茵练习一些基础的拳架,强身健体;夜晚,他则独自一人来到僻静的海滩,面对浩瀚星空和澎湃潮声,修炼师叔新传的“炼神”之法。
摒弃杂念,意守丹田,观想自身气血如大日烘炉,精神如明月悬空,感应天地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初时毫无头绪,但渐渐地,龙昊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能捕捉到风中更细微的变化,能感受到脚下大地那沉稳的脉动,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弥漫在天地间的一种稀薄而纯净的能量?
这种能量,与“基石”那暴戾混乱的气息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机与祥和。
他的丹劲在这种修炼下,变得更加圆融凝练,仿佛有了一丝灵性。与“墨龟”交手和“基石”对抗带来的感悟,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彻底消化吸收。
一周后,龙昊感觉自己的状态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是时候返回江城了。
临行前,陈伯安将龙昊送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昊,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无论前路如何,守住本心,方得始终。茵茵和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陈茵也依依不舍地拉着龙昊的手:“龙大哥,你要常来看我们呀!”
龙昊重重点头:“师叔,茵茵,保重。我会回来的。”
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这一次归乡,不仅安顿了牵挂,更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传承和指点。龙昊感觉自己的视野和格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城的风云,必将因他的归来,而再起波澜。
(第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