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入毛孔。龙昊强忍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几乎冻僵的麻木,挣扎着将昏迷的柳晴拖上乱石滩。谷底光线昏暗,弥漫着终年不散的阴冷雾气,只能隐约看到四周是高耸入云、滑不留手的峭壁,将他们困在这方狭小的天地。头顶上方,追兵的喧嚣已被深涧吞噬,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潭水汩汩的流动声。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伤势、疲惫、寒冷、以及这绝地的囚困,如同沉重的枷锁。柳晴气息微弱,面如金纸,腿上的箭伤在冰冷潭水的刺激下,边缘泛白,情况不容乐观。
“必须尽快生火取暖,处理伤口。”龙昊咬牙支撑起身体,丹劲在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驱散着寒意。他环顾四周,在乱石滩边缘找到一些被山洪冲下来的枯枝和干燥的苔藓。用颤抖的手取出火折,试了几次,才终于引燃一小簇微弱的火苗。橘红色的光芒在昏暗中跳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生机。
他将柳晴挪到靠近火堆的干燥处,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就着冰冷的潭水,小心翼翼地为她清洗伤口,重新敷上木先生留下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又撬开她的牙关,喂下几颗固本培元的药丸。做完这一切,龙昊几乎虚脱,靠在一块岩石上,剧烈喘息,运功调息。
数个时辰后,在药力和内功的双重作用下,柳晴悠悠转醒,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看到龙昊守在身边和那堆微弱的篝火,她眼中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被当下的处境所笼罩的绝望取代。
“龙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声音嘶哑虚弱。
“轩辕丘脚下的一处绝谷。”龙昊将水囊递到她嘴边,“追兵暂时被甩开了,但我们也被困住了。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找到出路。”
柳晴抿了口水,看向四周陡峭的岩壁,眼神黯淡:“这……怎么出去?”
龙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怀中那枚愈发滚烫的星钥晶石上。自从落入这谷底,晶石的震颤就变得异常强烈和规律,仿佛在急切地指引着什么。他站起身,强撑着伤势,沿着潭边仔细搜寻。
潭水来自一条地下暗河,流入一侧岩壁下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而星钥感应的方向,并非洞口,而是与之相对的另一侧岩壁。那里,覆盖着厚厚的藤蔓和滑腻的苔藓。
龙昊走近,用开山刀拨开藤蔓。刀尖触碰到岩壁,发出“空空”的异响!后面是空的!他精神一振,奋力清理起来。很快,一个被人工开凿过的、约一人高的不规则洞口显露出来!洞口边缘光滑,有明显的水流冲刷痕迹,但此刻是干涸的。一股更加古老、带着尘土和金属锈蚀气息的风,从洞内幽幽吹出。
“这里有路!”龙昊低呼。
柳晴也挣扎着望过来,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龙昊重新点燃一根较长的火把,率先探入洞中。通道初极狭,仅容一人侧身,但前行十余步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远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地下空间都要宏伟!洞顶高悬,垂下无数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洞壁和地面上,则布满了明显的人工遗迹——残破的石砌平台、倾倒的巨型石柱、以及无数散落的、刻满奇异符号的碎石块!这里仿佛是一个远古文明的废墟!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溶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的、由某种黑色金属和白色巨石混合筑成的梯形祭坛!祭坛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类似星图轨迹的凹槽和镶嵌孔洞,虽然蒙尘已久,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的磅礴气息!而龙昊怀中的星钥,此刻灼热得几乎烫手,震颤着指向祭坛顶端!
“这……这就是……”柳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喃喃道。
龙昊目光锐利,快步走到祭坛脚下。祭坛的基座上,刻着一幅巨大的浮雕,描绘着无数星辰陨落、大地崩裂、先民跪拜的浩劫场景,风格与山岩部族壁画和之前地下殿堂的浮雕一脉相承,但更加精细、宏大。旁边还有大段的、更加古老晦涩的文字。
龙昊仔细辨认,结合之前获得的线索,勉强解读出一些关键信息:“……星陨……天倾……皇者……以血……启门……定星……平乱……”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上古时代曾发生星辰陨落引发的天地灾变,一位皇者(或许就是轩辕?)以自身血脉为引,启动某种装置(定星盘?),平息了灾祸。而这座祭坛,很可能就是启动装置的关键所在!
“需要‘皇血’……和‘星钥’……”龙昊看向柳晴,目光凝重。
柳晴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龙大哥,需要我做什么?”
龙昊沉吟片刻,扶着柳晴,沿着祭坛侧面的石阶,小心翼翼登上顶端。坛顶平整,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凹槽周围是更加复杂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环状结构,许多凹槽已经干涸堵塞,但中心凹槽的形状和大小,与龙昊手中的星钥晶石完美契合!
而在凹槽旁,还有一个较小的、手掌形状的浅坑,坑底隐约有暗红色的、如同血沁般的痕迹。
“将你的手,放在这里。”龙昊指着那个掌印浅坑,沉声道。他则拿起星钥晶石,对准了中心的凹槽。
柳晴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冰凉颤抖的手掌,按在了那个浅坑之上。触感冰冷粗糙。
龙昊看了她一眼,用力将星钥晶石按入凹槽!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契合声响起。
刹那间,异变陡生!
星钥晶石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紫色光芒!光芒如同流水般,迅速沿着祭坛表面的凹槽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尘埃剥落,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依次亮起柔和的白光!整个祭坛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柳晴按在掌印上的手,也感到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取!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但咬牙坚持着。一丝极淡的、带着奇异光泽的血线,从她掌心渗出,渗入那掌印浅坑,与坛体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祭坛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坛顶的光芒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晕。突然,所有光芒汇聚成一道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了溶洞的穹顶,不知射向何方!整个溶洞都在微微震动!
这异象持续了约十息时间,才渐渐平息。祭坛的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沉寂,只有星钥晶石依旧散发着温润的紫光。柳晴脱力般瘫坐在地,掌心那个浅坑处,多了一个极淡的、如同星辰般的印记。
龙昊连忙扶住她,喂她喝水,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柳晴虚弱地摇摇头:“还好……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个印记微微发热。
龙昊抬头望向穹顶,光柱消失的地方,心中波澜起伏。这祭坛果然与轩辕丘的秘密息息相关!刚才的异象,恐怕已经惊动了外界,包括那些追兵!
必须尽快行动!他仔细检查祭坛,发现在光柱冲击过的穹顶正下方,祭坛底座的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黑黝黝的阶梯入口!一股更加古老苍凉的气息,从入口中涌出。
“路出现了!”龙昊精神一振。这很可能就是通往轩辕丘核心区域的密道!
他不再耽搁,背起虚弱的柳晴,手持火把,毅然踏入了向下的阶梯。阶梯陡峭,盘旋向下,石壁光滑,刻满了更加深奥的星图和人形图案,仿佛在讲述着远古的故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类似檀香和金属混合的气味,令人心神宁静却又感到莫名的压抑。
向下行进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阶梯尽头,又是一道巨大的、布满铜锈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一条环绕星辰的巨龙,龙口处,有一个与星钥形状相似的钥匙孔!
龙昊取出星钥,插入孔中,轻轻转动。
“轧——轧——轧——”
沉重的青铜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墓室或宝藏,而是一个更加广阔、令人瞠目结舌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球形洞窟,洞壁光滑如镜,镶嵌着无数能自发光的、如同星辰般的奇异矿石,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洞窟中央,并非棺椁,而是一个巨大的、由纯净水晶打造而成的、复杂无比的立体星象仪!星象仪缓缓自动旋转,无数光点在仪轨上流转,模拟着周天星辰的运行!而在星象仪的核心,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透明、内部有星云状光晕流转的圆盘状物体——定星盘!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龙昊和柳晴都被这超越想象的奇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绝非寻常陵墓,更像是一座远古的天文观测站和能量控制中心!
然而,就在他们心神激荡之际,怀中的星钥再次传来急促的震颤!同时,他们来时的阶梯上方,隐约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追兵!他们被祭坛的异象吸引,找到入口了!
“来不及细看了!”龙昊瞬间清醒,一个箭步冲到星象仪前,伸手抓向那悬浮的定星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定星盘的瞬间,异变再生!星象仪周围突然亮起一圈柔和却坚韧的能量屏障,将龙昊的手弹开!同时,整个洞窟微微震动,星象仪的旋转开始加速,发出警示般的嗡鸣!
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取走定星盘!强行夺取,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而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追兵即将抵达!
前有屏障,后有追兵,真正的生死考验,就在眼前!
(第一百九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