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海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连续数日的疾驰,窗外是无边无际、单调到令人绝望的灰黄色沙丘与戈壁,炽热的阳光将一切烤得扭曲变形,唯有车轮下扬起的尘土是唯一的动态。根据《星枢杂录·残卷》上那份晦涩星图与现代卫星图像的叠加比对,龙昊驾驶着改装越野车,正坚定不移地驶向那个被标注为“寂灭之眼”的恐怖区域。
车内的气氛凝重而专注。龙昊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车辆,在缺乏明显参照物的沙海中,凭借超凡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波动的微弱感应,修正着方向。他的《星诀》内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抵御着外界的酷热与干燥,更如同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丝源自遥远目标、若有若无的异常引力涟漪。柳晴则一直捧着那卷银色薄绢,结合怀中持续散发灼热感的星陨石与定星盘的双重指引,反复研读、印证。越靠近目标,星陨石的共鸣越强,定星盘的指针也颤抖得越发剧烈,而薄绢上关于“寂灭之眼”的警示性描述也愈发令人心悸——“虚空裂隙,吞噬万物,星力逆乱,九死一生”。
“能量场开始紊乱了。”龙昊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只见前方的景象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原本平整的沙海出现了巨大的、如同波浪般起伏的沙丘,一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漆黑的、如同被烈焰焚烧过的基岩。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而是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泛着紫红色的光晕。空气中的热浪中夹杂了一种针刺般的电离感,车载的电子设备开始出现轻微的跳表和不稳定的杂音。最奇特的是,指南针完全失灵,指针疯狂旋转。
“我们进入‘寂灭之眼’的外围影响了。”柳晴脸色凝重,灵觉全力张开,感受到一种巨大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无形力场从远方传来,“星陨石的反应很强,但这里的星辰之力……好狂暴!就像……沸腾的海啸!”
车辆已无法继续深入,地面开始变得松软不稳,巨大的沙裂和深坑随处可见。两人将车隐藏在一处巨大的、形如魔鬼獠牙的黑色岩石后,做好伪装,带上必备的装备、大量饮水、食物和武器,徒步前进。
每前进一步,环境都变得更加恶劣。狂风卷着沙砾,如同子弹般击打在防护镜上,发出噼啪声响。脚下的沙地时软时硬,有时看似坚实,一脚踩下却可能陷至膝盖。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混乱力场,不仅干扰方向感,更不断冲击着人的精神与内力。龙昊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内力护住周身,抵御这种侵蚀。柳晴则依靠星陨石散发的柔和星辉与自身皇血气息,勉强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过滤着狂暴的能量乱流,但依旧感到头晕目眩,经脉刺痛。
“跟紧我!不要分散注意力!”龙昊拉住柳晴的手,将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渡过去,助她稳定心神。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在这片绝域中,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翻过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大沙山,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下方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盆地,直径恐怕有数十公里!盆地内部并非沙地,而是一片死寂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漆黑岩层,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裂缝。盆地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直径超过千米的黑暗旋涡!那旋涡并非水流,而是空间本身!肉眼可见的空气在那旋涡边缘扭曲、撕裂,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轰鸣!旋涡中心深不见底,吞噬着一切光线,只有无数细碎的、彩色的闪电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般在旋涡边缘明灭闪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庞大吸力、灵魂撕裂感与万物终结意味的恐怖气息,从旋涡中心弥漫开来!这就是“寂灭之眼”!真正意义上的空间裂隙!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漩涡外围约两三公里的相对“稳定”区域,竟残存着一些巨大的、非金非石的建筑残骸!那些残骸的风格与黑水古城金字塔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宏伟,此刻如同墓碑般散落在破碎的大地上,许多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规模宏大的星图刻痕!这里,似乎是一处远比黑水古城更古老、更核心的“星门”相关遗迹!
“星墟……这里可能就是星墟的入口,或者……是星门破碎后形成的废墟!”柳晴声音发颤,既因为恐惧,也因为激动。怀中的星陨石灼热得烫手,定星盘疯狂震颤,直指旋涡中心方向!
然而,危机也同时降临!几乎在两人发现“寂灭之眼”的同时,侧后方传来数道凌厉的杀气!
“嗖!嗖!嗖!”
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几块巨岩后射出,直取两人要害!与此同时,七、八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为首的正是伤势未愈、但眼神更加怨毒的幽冥左使!他身边除了几名精锐手下,竟然还有那个魂祭司!只是魂祭司气息萎靡,显然古城之伤未愈,但他手中的骷髅法杖却散发着更加邪异的光芒!
“龙昊!柳晴!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到这里!真是自寻死路!”幽冥左使狞笑着,“这‘寂灭之眼’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杀了他们,夺取星陨石!”
显然,幽冥的人同样循着线索追踪至此,并在此设伏!
“小心!”龙昊厉喝,软剑出鞘,剑光如屏,将射来的弩箭尽数磕飞!但对方人数占优,且占据有利地形,瞬间将两人包围!
“结阵!用‘幽冥蚀魂阵’炼化他们!”魂祭司沙哑的声音响起,法杖顿地,一股强大的精神风暴混合着阴邪黑气,向龙昊二人笼罩而来!其他幽冥众也各站方位,挥刀进攻,刀光组成一张死亡之网!
“晴儿,守心凝神!我主攻!”龙昊将柳晴护在身后,《星诀》内力提升至巅峰,周身星辉大放,竟隐隐与这混乱之地的狂暴星力产生一丝共鸣,剑势如同惊涛骇浪,硬生生挡住魂祭司的精神冲击和众人的合击!但他也感到压力巨大,左肩旧伤隐隐作痛,在这诡异力场下,内力消耗加剧!
柳晴强忍不适,星辉之气全面爆发,骨匕舞动,全力防御,同时不断引动星陨石的力量,形成一道道净化光晕,抵消着阵法的阴邪侵蚀。但对方阵法诡异,魂祭司的精神攻击无孔不入,让她心神摇曳,险象环生!
激战数十回合,龙昊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分心保护柳晴,渐渐落入下风。幽冥左使看准机会,一记歹毒的“幽冥鬼爪”直掏龙昊后心!
“龙大哥!”柳晴惊呼,不顾自身安危,星辉之气凝聚于骨匕,奋力掷出,逼退左侧一名敌人,想为龙昊解围,却因此露出了破绽!右侧一名幽冥众的淬毒短剑已刺到她的肋下!
眼看柳晴就要香消玉殒!龙昊目眦欲裂,想要回救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或许是激烈的战斗引动了此地极不稳定的能量场,或许是柳晴情急之下爆发的星辉之气与星陨石产生了某种共振,又或许是幽冥众人的邪阵触动了什么——
“轰隆隆——!!!”
整个“寂灭之眼”盆地猛然剧烈震动起来!靠近旋涡边缘的一片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从洞中传来,同时天空中的旋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彩色闪电疯狂窜动!
“不好!地陷了!快退!”幽冥左使脸色大变,顾不得攻击,急忙后撤。
但龙昊和柳晴所在的位置,正是吸力最强的中心!两人身形不稳,瞬间被那股巨力拉扯着,向那新出现的黑洞坠去!
“龙大哥!”柳晴尖叫。
“抓紧我!”龙昊怒吼,一把将柳晴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将软剑狠狠插入身旁一块巨岩裂缝,试图固定身体!
然而,吸力太强了!巨岩在呻吟中碎裂!两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吞没进无尽的黑暗之中!坠落前最后一刻,龙昊只来得及将全身内力化作护体罡气,紧紧包裹住两人……
也不知坠落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当龙昊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浑身剧痛,仿佛散架一般。他发现自己和柳晴正躺在一片冰冷的、坚硬的地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极高处有一个微小的、如同井口般的光点,那是他们坠落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的能量气息。
“晴儿!晴儿!”龙昊急忙检查怀中的柳晴。柳晴脸色苍白,嘴角有血丝,但呼吸还算平稳,只是昏迷了过去,星陨石依旧被她紧紧抓在手中,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龙昊稍稍松了口气,强忍剧痛坐起身,运转内力检查自身。伤势不轻,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腑受到震荡,但好在没有致命伤。他连忙给柳晴渡入一丝温和的内力,助她理顺气息。
片刻后,柳晴悠悠转醒,看到龙昊无恙,泪水瞬间涌出:“龙大哥……我们还活着?”
“嗯,活着。”龙昊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环顾四周。借着星陨石的微光,他看清了他们所处的地方——这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他们正站在一条宽阔的、由某种发光矿石铺就的通道起点。通道笔直地通向黑暗深处,两旁是高大的、刻满星辰运行轨迹和未知符文的石壁,散发出古老而磅礴的气息。这里的能量场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狂暴,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秩序感和……神圣感?
“这里是……”柳晴也注意到了周围环境,挣扎着站起,灵觉散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纯净……好庞大的星辰之力!比外面那个漩涡温和了无数倍!而且……这感觉……好像……好像回家了……” 她的皇血在此地异常活跃,星陨石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柔和明亮。
龙昊也感受到了。这里的星辰之力精纯至极,对他修炼的《星诀》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他抬头望向那高高的“井口”,心中明悟:“我们……可能因祸得福,掉进了‘寂灭之眼’下方的……真正遗迹核心!这里,或许才是未被破坏的、真正的‘星墟’!”
绝境逢生,柳暗花明。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找到了追寻已久的目标!然而,这神秘的地下遗迹中,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大的机缘,还是更深的危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