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冷冷一笑:“你就是阿赞蓬。”
身影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瘦削到脱相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惨白。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种疯狂、贪婪、混浊的精光。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嘴唇薄而紫黑色。
阿赞蓬。
“龙国人!”阿赞蓬居然说中文。
这个时候。
麦玲带着颤颤巍巍的陈生也进入房子。
“既然你听得懂中文,那就好了。”
“解了他的降。”
阿赞蓬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
“狂妄!”
他止住笑眼神变得阴毒“你知道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进了我的法坛还敢这么说话?”
“你是将死之人。”林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这里是你的埋骨地。”
阿赞蓬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凶光暴涨。
他猛地一拍身前地面。
嗡——
地上那暗红色法阵骤然亮起,幽绿火焰暴涨。鼎中液体疯狂翻滚,墙壁上那些风干的头颅、骨骼、法器同时震动发出尖锐的嗡鸣。无数道黑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如同活物般扑向林正。
他早就感应到有高手来。
阴风惨惨鬼哭狼嚎。
林正站在原地没动。
在那些黑气及体的前一刻他周身三尺忽然亮起一层极淡、近乎无形的清光。
黑气撞上清光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瞬间消散。
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阿赞蓬瞳孔骤缩。
“有点本事!”他厉喝双手结印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前地上。
血液渗入法阵。
地上暗红粉末仿佛活了过来如无数细小红蛇游走向林正脚下汇聚。
攻势凌厉邪气滔天!
林正终于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就一步。
脚下那汇聚而来的“红蛇”瞬间崩散。
迎面扑来的血雾鬼头仿佛撞上一堵无形铁壁轰然炸开,射来的灰光更是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消失。
他步伐不停第二步已到法阵边缘。
阿赞蓬脸色终于变了。
他怪叫一声双手猛地插入鼎中滚烫的液体竟不能伤他分毫。
他掏出一把黏糊糊、黑红色的东西——那是由尸油、骨粉、怨魂残片混合制成的“阴煞泥”。
“死!”
他将阴煞泥狠狠拍向林正面门。
林正抬手。
食指伸出在空中虚划。
动作很慢很轻。
但指尖过处空气仿佛被撕裂一道清冽如月华、凝练如实质的银白色光芒凭空出现。光芒中隐约有古老符文流转带着一种堂皇正大、涤荡妖邪的煌煌之气。
林正,以炁为剑,劈!
银白光芒与那团阴煞泥撞在一起。
没有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阿赞蓬那条手臂齐肩而断。
“啊——!!!”阿赞蓬这才发出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他捂着断臂处踉跄后退撞在墙上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龙国道法?!”
林正没有回答缓步上前。
阿赞蓬彻底崩溃了他猛地跪倒在地疯狂磕头:
“大人!上师!饶命!饶命啊!我解!我马上解!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解。”林正停下脚步。
“解……我解!我解!!!”
他连滚带爬,这次是真的连滚带爬,用仅剩的独臂支撑着,挪到竹楼另一个更隐蔽的角落,哆哆嗦嗦地从一堆破烂罐子后面,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陶罐。
罐口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泥封死死堵住,泥封上还插着三根细小的、颜色乌黑的骨针。
“这……这就是‘鬼仔’的本体……我……我用他的生辰八字和心头血温养的……拔……拔掉骨针,再用……用我的血混合解蛊草涂抹他胸口……就……就能引出来……”阿赞蓬语无伦次,捧着陶罐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麦玲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阿赞蓬和那个陶罐。“你最好别耍花样!这罐子里还有什么?”
“‘鬼仔’瓮,操控降头的核心。”
林正目光扫过陶罐。
灵觉感知中,罐内确实禁锢着一个充满怨毒、饥饿的弱小灵体,其气息与陈生体内的阴毒之源同出一脉,但更加凝练、凶戾。罐身和泥封上的符文,则是束缚和驱使它的邪法印记。
“怎么做。”
“在法阵范围内,我拔掉骨针,念动解咒,再用我的血混合解蛊草粉末,点在他眉心、心口和丹田……就能暂时安抚鬼仔,让它脱离宿主,回到瓮中,然后立刻用真火或至阳之物焚烧此瓮,才能彻底灭杀……”
“暂时安抚?回到瓮中?”麦玲冷笑,“然后你又能控制它,或者用它来威胁我们?”
“不!不敢!小人不敢!”阿赞蓬连连磕头,“只要骨针一拔,我与它的主从联系就会减弱大半,再用我的血混合解蛊草,是为了骗它出来……它出来瞬间最虚弱,是消灭它的唯一机会!若直接强行驱除,它会在宿主体内疯狂反噬,宿主立刻毙命啊大人!”
他说的倒有几分可能是实情。
这种阴毒降头,宿主与邪灵深度绑定,强行剥离,邪灵必会拼死反扑,首先遭殃的就是宿主。
林正看向蜷缩在地、气若游丝的陈生。
陈生似乎也听到了对话,灰败的眼中迸发出最后一缕希冀的光,死死盯着林正,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照做。若有一丝异动,我先让你魂飞魄散。”
在麦玲警惕的监视和林正无形却致命的威慑下,阿赞蓬开始了解降仪式。
阿赞蓬念了咒语,还在自己伤口上涂上了他们的药物,他的断臂伤口马上愈合。
接着,他先将陈生拖到那已残破的暗红色法阵中央。
——那里残留的邪力磁场最强,能暂时稳住“鬼仔”。
然后,他咬破自己左手食指,将鲜血滴入一个石臼,又从一个脏兮兮的皮袋里捏出一小撮暗绿色的、干枯的草叶粉末,混合搅拌,形成一种散发着怪异苦涩气味的暗红色糊状物。
接着,他屏住呼吸,用独臂颤抖着,一根,一根,将那三根插在陶罐泥封上的乌黑骨针缓缓拔出。
每拔出一根,那漆黑陶罐就剧烈震动一下,里面传出仿佛婴儿夜啼又似恶鬼嘶嚎的尖锐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陈生也随之剧烈抽搐,胸口那紫黑人脸疮口疯狂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嗬……嗬……”陈生眼球暴突,青筋毕露,痛苦到了极致。
“就是现在!”阿赞蓬低吼一声,用沾染血糊的手指,飞快地在陈生眉心、心口、下丹田各点了一下。
“出来!”他同时对着陶罐厉声念出一串扭曲诡异的咒文!
“嘶——!!!”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厉啸从陈生胸口爆发。
只见那紫黑人脸疮口猛地裂开,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不断扭曲变幻的、仿佛由无数细小黑色虫子和怨魂碎片组成的黑影,猛地从疮口中窜出。
那黑影一出现,竹楼内的温度骤降,油灯火焰疯狂跳动,几乎熄灭。
它似乎想扑向最近的活人——麦玲,但被阿赞蓬的血符暂时阻隔,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即被那漆黑陶罐产生的一股无形吸力拉扯,嗖地一声,化作一道黑线,钻回了陶罐之中。
“封!”阿赞蓬早有准备,另一只手早已抓起旁边一块画满符咒的兽皮,猛地盖在陶罐口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
林正动了。
他并指如剑,之前那一点纯净炽烈的金红色纯阳真火再次于指尖燃起,只是这次更加凝实,如同一枚小小的、散发着无尽光热的太阳。
去!
指尖轻弹,那点金红火星飘然而出,落在盖着兽皮的陶罐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嗤”的一声轻响,如同水滴落入滚油,但放大千万倍。
兽皮连同下面的陶罐,瞬间被金红色的火焰吞噬。
那火焰并非凡火,不燃他物,只灼烧阴邪。
陶罐在火焰中疯狂震颤,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里面那“鬼仔”绝望凄厉到极点的尖啸。黑气拼命想从罐中涌出,却在纯阳真火下如冰雪消融。
……
“可恶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