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死寂无声。
“格式化”的惨白与“创世余晖”的温暖，如同两条伤痕累累的巨兽，在最后一次无声的撕咬后，同时崩解、消散。留下的，只有一片被彻底“蹂躏”过的空间，规则破碎，能量枯竭，仿佛一片被烧焦的虚无画布。
家园号静静悬浮在这片残骸中央，舰体上光芒黯淡，如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旅人。
舰桥内，陈默半跪在地，一只手强撑着控制台，才没有倒下。他脸色金纸，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先前强行点燃碎片本源的反噬，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灵魂与经脉中疯狂穿刺。一缕缕淡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鼻孔、甚至眼角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那是蕴含规则之力的血液在蒸发。
“陈默！”小雅惊呼着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力场轻轻推开。赵大爷快步上前，手指疾点陈默周身大穴，青绿色的生机能量涌入，却如泥牛入海，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心脉，无法缓解那源自规则层面的创伤。
“别……别浪费力气……”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是……规则反噬……需要……时间……”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望向远方。
“秩序之刃”舰队同样不好过。那艘十字剑旗舰的“格式化”发射口已经彻底黯淡，周围缭绕着不稳定的能量乱流，整支舰队的阵型也失去了之前的绝对严谨，显得有些散乱。显然，强行催动“格式化程序”，对它们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双方，都失去了再次发动毁灭性攻击的能力。
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平局。
然而，就在这片力量真空的僵持时刻，异变再生！
不是来自万用阁，也不是来自陈默。
而是来自…… 上方 。
极高的、近乎脱离大气层的虚空中，空间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紧接着，三艘造型极其奇特、非金非木、通体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梭形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它们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也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三只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俯瞰着下方伤痕累累的战场。
观察者！
它们终于不再满足于遥远的窥探，选择了在此刻，亲临现场！
一道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机器合成的中性声音，直接在三方（联盟、万用阁、观察者）的意识层面同时响起：
【检测到高烈度规则冲突。】
【检测到‘变量’（补丁联盟）生存阈值超出预期。】
【检测到‘控制终端’（万用阁）执行‘格式化’协议，稳定性下降12.7%。】
【根据‘涅盘’协议预备指令，启动‘样本采集’与‘环境重置’程序。】
样本采集？环境重置？
不等任何人理解这冰冷话语的含义，那三艘梭形飞行器的底部，同时射出了三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银色光柱。一道笼罩向家园号，一道笼罩向“秩序之刃”旗舰，最后一道，则射向了下方那片刚刚被“格式化”与“创世余晖”蹂躏过的、规则破碎的虚空！
被银光笼罩的瞬间，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彻底扫描、解析，每一个细胞，每一缕意念，甚至与碎片融合的奥秘，都无所遁形。他想要反抗，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冰冷的目光将自己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另一边，司徒弘的旗舰也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显然也在承受着同样的“扫描”。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第三道银光。它照射在那片规则破碎的虚空，那片空间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破碎的规则被强行抚平，混乱的能量被梳理归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拿着一个巨大的“橡皮擦”，正在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痕迹，一点点地、无情地 抹去 ！
它们在采集数据，同时……它们在清理“现场”！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理念存亡的惨烈对决，在它们眼中，不过是一场值得记录的实验，而实验过后，凌乱的实验室需要被打扫干净。
一种比面对“格式化”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陈默的全身。
这不是敌人，这甚至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这是一种…… 置身事外的冷酷 。一种将整个宇宙、所有文明、一切挣扎都视作实验素材的、绝对的理性。
就在这片区域的“重置”即将完成，那三艘观察者飞行器即将带着采集到的“样本数据”悄然离去时——
异变，来自于陈默体内！
那三块本就因强行催动而极不稳定的碎片，在受到观察者银光的强烈刺激后，残留的力量猛然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和身体内疯狂冲撞！
“噗——！”
陈默猛地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血液，血液在空中并未消散，反而诡异地凝聚，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有潮汐涌动，有大地沉浮！这三股失控的本源力量，在他喷出的这口心头精血中，短暂地、强制性地…… 融合 了！
精血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剧烈震颤，内部三色光华疯狂纠缠、压缩……最终，竟化作了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布满裂痕、镜面却映照出光怪陆离景象的…… 破碎镜面 ！
这镜面一闪而逝，随即崩碎成漫天光点，重新融入陈默体内。
但就在它存在的刹那——
一道信息，一道超越了语言、图像、甚至意念的、最本源的“真相”碎片，如同高压电流，猛地贯穿了陈默几乎要熄灭的意识，也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隐隐传递到了近在咫尺的司徒弘，以及高空中那三艘观察者飞行器的核心！
那信息碎片中，只有一个模糊却无比震撼的景象：
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由无数文明光辉交织而成的浩瀚海洋（娲皇之心完整形态？）……其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缺陷”正在不断扩大，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在那“缺陷”的最中心，隐约浮现出的，并非预想中的“归一派”印记，而是……一个与“观察者”徽记高度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 符号 ！
“嗬……”
陈默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恍然，随即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司徒弘旗舰方向，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怒吼。
也似乎……捕捉到了那三艘原本冰冷无波的观察者飞行器，第一次传递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惊怒”的波动。
镜面已碎，映出的，却是足以颠覆一切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