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桂花香气被雨水打湿，变得有些黏腻。
林清风没说话。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包在虹桥机场买的廉价香烟，点了一根。
打火机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跳了一下，映照出他眼底还没散尽的戾气。
“是。”
林清风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却没再回避。
“苏小琳。”
“她是我最爱的人，她为了他父亲的病在波士顿打三份工。”
“那时候我为了完成任务无能为力，就在那时候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人拿钱或者权来压我身边的人。”
“三岛健司如果不死，他背后那些势力就会没完没了。”
“只有他死了，这件事才算彻底终结，那些人才会为了避嫌而停止追杀。”
林清风抬头，直视着李大爷。
“师父，您教我留活路。”
“但如果是为了苏小琳，别说三岛健司，就算是天皇，我也照杀不误。”
雨下大了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梧桐叶上。
李大爷看着眼前的徒弟。
一年不见，这小子身上的傻气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伐之后的冷硬。
这种冷硬让李大爷既欣慰又担忧。
这小子，够狠，也够快。
但行事太过极端，容易引火烧身。
“若是为了情义，倒也不算太蠢。”
李大爷叹了口气，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散去。
他弯下腰，从石桌底下的防水布里拖出来一个黑色的铝合金箱子。
箱子很沉，落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打开。”
李大爷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
林清风灭了烟，伸手弹开箱子的锁扣。
箱子里没有成捆的钞票，只有几份文件，一张纯黑色的银行卡，以及一个U盘状的硬件密钥。
“你在日本搞回来的那三百多亿日元，赵一凝在离岸群岛转了十八手，最后通过几家跨国贸易公司的虚假订单，全部入境了。”
李大爷指了指那张卡。
“扣除掉洗钱的损耗、给赵一凝的劳务费，以及你之前在皓月资本被冻结但现在已经解封的个人公司和资产，这里面凑了个整。”
“多少？”
林清风的手指触碰到那张冰凉的卡片。
“二十亿。”
李大爷报出一个数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元。”
林清风的手停住了。
他在日本股市里看到的只是跳动的数字，那种冲击感远没有此刻强烈。
二十亿现金流。
在国内，这意味着他可以直接跻身顶级游资的行列，意味着他拥有了调动百亿甚至千亿资金的本金。
“这笔钱，保住了你的命，也让你有了进入更高层级牌局的资格。”
李大爷从箱子夹层里拿出一份股权转让书，扔在林清风面前。
“别以为拿了钱就能当富家翁。”
“我帮你注册了一家新公司。”
林清风拿起文件。
公司名称一栏写着四个字：黑潮资本（深城）投资有限公司。
“深城？”
林清风皱眉。
“沪市你待不了，这里盯着你的人太多。”
“京城那是权力的中心，你这种没有根基的人进去就是送死。”
李大爷站起身，走到屋檐下避雨。
“只有深城。”
“那里是搞钱最快的地方，也最适合胆大的人。”
“离香港近，资金进出方便，最适合你这种外来者去闯荡。”
“去那里，让黑潮资本的名字在业内打响。”
李大爷转过身，眼神灼灼。
“以后别再只想着冲锋陷阵，你要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用这二十亿，给我建立起属于你的商业帝国。”
“到时候，别说保护一个苏小琳，就算你想把那个波士顿的便利店买下来当仓库，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林清风合上箱子。
那股在日本积攒的疲惫感，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斗志与野心。
在日本，他是为了破坏。
去深城，是为了建设，建立一个谁也无法撼动的根基。
“明白了。”
林清风提起箱子，那种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感到踏实。
“我明天就走。”
“不急。”
李大爷突然叫住他，脸上的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又带着点无奈。
“您说。”
“我最近新收了个徒弟。”
李大爷咳嗽了一声。
“是个女娃娃。”
“悟性不错，就是家里出了点变故，昨天也买了票去了深城。”
林清风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师父，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带新人吧？”
“什么带新人？”
“那是你师妹！”
李大爷瞪了他一眼。
“她对金融一窍不通，但对数字很敏感。”
“你到了深城，安顿好之后，她会去找你。”
“你别嫌烦，教教她怎么看盘，怎么做交易。”
“我没空。”
林清风拒绝得干脆。
“我在深城是要去跟人拼命的，没工夫当保姆。”
“而且我是去搞金融，不是去搞慈善。”
“她手里有一份名单。”
李大爷慢悠悠地抛出个条件。
“关于国内几家顶级地下钱庄的运作名单，还有几条关键的政商内幕线索。”
“这本来是她家用来保命的东西，现在她家道中落，无依无靠，这东西在她手里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在你手里……”
李大爷顿了顿，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
“那就是足以改变整个深城地下格局的东西。”
林清风沉默了两秒。
“她叫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大爷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滚吧。”
“别在这碍我的眼。”
“记得，到了深城，先找个像样的写字楼，别再窝在那种漏水的阁楼或者下水道了，丢我的人。”
林清风提着箱子，转身走向停在门口的红旗车。
雨停了。
乌云散开，露出一轮并不圆满的月亮。
林清风坐进车后座，把那个装有二十亿身家的箱子放在膝盖上。
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脑中闪过渡边彻和高桥绘里的脸，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妹”。
家道中落，还带着地下钱庄的名单？
林清风点燃一根烟，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深城的局势，看来比东京还要复杂。
“林先生，去哪？”
司机问。
林清风把烟头掐灭，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充满了专注与警惕。
“直接去高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