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辉看着眼前因回忆谩骂而再次濒临崩溃的遛猪人,意识到仅仅引导他面对痛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找到方法根除或者至少屏蔽掉这些不断侵蚀他的“噪音”。一个最直接、或许也是最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在他脑中形成。
他趁着遛猪人尚未完全被狂怒吞噬,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快速说道:“听着,如果那些声音大多来自‘网络’,来自那个叫做‘流磁’的平台……也许,你以后可以尝试不再接触它们?远离那个地方?”
这是基于普通人逻辑的建议——远离痛苦源。
然而,遛猪人闻言,那狂乱的眼神中却浮现出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茫然。他停止了低吼,歪着头,像是不理解一个简单的词汇,冰蓝色的眼眸困惑地看向秦平辉:
“……网……络?那是什么……东西?”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秦平辉和炼芯辉同时猛地怔住了!
“网络……他不知道网络是什么?!”
是了!他瞬间明悟!遛猪人是由“创芙”技能凝聚集体印象而生,他继承了那个账号所承载的恶意与骂名,但他本身,并非那个在网络上主动惹是生非的原主!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强行塞入了不属于他的、充满污秽的记忆!那些辱骂,并非因为他“上网”做了什么,而是他存在的“基础”本身就由这些负面东西构成!
“他不是使用者,他是……受害者,是一个被污染了的、无辜的载体!”
这个认知让秦平辉的心猛地一沉,同时也指向了一个更根本的解决思路——既然这些记忆是外来的、强加的、并且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那么,能否将其移除?
“跟我来!” 秦平辉当机立断,不再试图在诊所内进行无谓的、可能再次刺激到他的言语引导。他必须借助伊焉和沐洛塔的力量。
他一把拉住遛猪人因为能量不稳而有些虚浮的手臂(这个动作充满了风险,但他别无选择),不顾对方本能的轻微挣扎,用力将他带向诊所门口。
“砰”地一声,秦平辉推开了诊所的门。
门外,正在紧张戒备的伊焉和沐洛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立刻转身,就看到秦平辉拉着状态明显不对、眼神混乱中带着茫然的遛猪人走了出来。
“李医生!怎么回事?” 伊焉立刻上前一步,变身器处于随时激活状态,警惕地看着遛猪人。
“长话短说,” 秦平辉语速极快,目光锐利地看向伊焉和沐洛塔,“我找到了他痛苦的核心根源——他继承了大量属于原‘遛猪人’账号的、充满恶意的网络辱骂记忆,这些记忆如同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他自己甚至不知道‘网络’为何物!”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关键问题:“伊焉,沐研究员,以你们组织的技术和能力,有没有可能——帮他清除或者封锁掉这块特定的、不好的记忆?这不是心理问题,这是……数据层面的污染!必须从根源上处理!”
这个提议大胆而直接,将问题的解决方式从心理干预直接提升到了物理(或者说能量、数据)层面。伊焉和沐洛塔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和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弄得愣了一下。
清除记忆?这涉及到的伦理和技术复杂度,远超一次简单的异常收容或武力压制。
秦平辉的提议大胆而直接,将问题的解决方式从心理干预提升到了一个更根本的层面。伊焉和沐洛塔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和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弄得愣了一下。
伊焉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常规手段确实难以处理这种深植于存在本质的‘污染’……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看向秦平辉,语气凝重:“你知道那棵‘树’吧?”
秦平辉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伊焉所指,他缓缓点头,眉头微蹙:“‘机械降神之树’……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个,愿望随机实现的奇物。你确定要动用它?代价和结果都是未知的。”
一旁的沐洛塔也插话道,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的严谨与担忧:“数据库记载,‘机械降神之树’的干预记录共十七例,其中三例愿望以符合预期的方式实现,五例完全无效,九例产生了难以预估的副作用。使用风险系数极高。”
伊焉的目光转向状态极不稳定的遛猪人,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那周身失控的能量波动,都昭示着常规手段的无力。“我知道风险。”伊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眼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看着他被这些不属于他的恶意彻底吞噬?”
他重新看向秦平辉和沐洛塔:“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根除他痛苦的希望,尽管这希望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秦平辉看着伊焉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了看痛苦不堪的遛猪人,深吸一口气:“我明白。既然这是唯一的路径,我们只能一试。需要他亲自许愿,对吧?”
“是的,”伊焉确认,“愿望必须由需要帮助的人自己,发自内心地提出。”
秦平辉不再犹豫,转向遛猪人,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说道:“遛猪人,听着,我们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借助一件非常特殊的东西帮你。你需要对着它,说出你最想实现的事情——比如,让那些吵你的声音消失。你明白吗?你愿意试试吗?”
遛猪人混乱的眼神死死盯着秦平辉,尽管无法理解全部,但“声音消失”这个核心诉求如同灯塔般穿透了他意识中的迷雾。被折磨到极致的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哑地低吼:
“……要……安静……让它们……消失!”
“走!”伊焉立刻转身带路。
一行人迅速离开诊所,由伊焉带领,来到了他个人安全屋的密室。对于秦平辉和沐洛塔而言,这并非第一次见到“机械降神之树”,但再次面对那悬浮的、由银色金属与柔和光线交织而成的神秘树影时,那股违背常理的奇异感以及其所代表的不可控力量,依然让他们神色凝重。
“对着它,说出你的愿望。”伊焉对遛猪人示意道,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遛猪人踉跄上前,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树影的光芒,他对着那奇异的造物,用尽力气重复着唯一的渴望:
“我……要安静!让……那些吵我的……声音……消失!”
愿望发出的瞬间,机械降神之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光芒流转,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扫过密室,精准地掠过了遛猪人。
刹那间,遛猪人身体猛地一震,脸上极度痛苦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空无的平静。他眼中所有的狂乱、暴躁乃至迷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沉寂。周身那一直躁动不安的能量场,也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平息下来,变得如同枯井般波澜不惊。
监测仪上,代表其能量活动的曲线骤然变得平坦,甚至近乎一条直线。
“能量特征……改变了。狂暴波动消失,但……这种绝对的平静,不太对劲。”沐洛塔盯着数据,语气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困惑与警惕。
秦平辉的眉头也紧紧锁住。这效果立竿见影,但却带来一种更令人不安的“空白”。眼前的遛猪人,仿佛被抽走了某种核心的东西。
伊焉紧握着拳,凝视着那光芒渐歇的树影和状态诡异的遛猪人,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随机”的愿望已经实现,但无人知晓,这代价究竟是什么,那降临的“神迹”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未知。密室中的寂静,此刻显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