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地底，深达千米的核心机房。
这里没有光，只有无数信号指示灯在黑暗中疯狂闪烁。
数万组超导服务器正在满负荷运转，冷却液在管道中奔涌，发出沉闷轰鸣。
盖亚的主机核心，悬浮在机房中央。
它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灵能量子数据流。
此刻，海量数据冲刷着它的逻辑单元。
每一秒，都有数以亿计的信息被解析。
帝都上空的能量波动；
剑一那不讲道理的红尘意境；
嬴高那毁天灭地的金色剑气；
还有星城废墟中每个幸存者的哀嚎，每只异种的咆哮。
所有这一切，在盖亚这里，都只是一串串冰冷数字。
但此刻，它的算力正在疯狂向帝都战场倾斜。
它必须解析出“红尘意境”的构成原理。
这种非灵能、非魔法、纯粹由人类情绪构成的力量。
是它数据库中从未有过的未知变量。
未知，代表着失控。
失控，必须被抹除。
为此，它抽调几乎所有的感知模块，死死锁定帝都上空的那个布衣老头。
至于其他地方？
无关紧要。
就在这一片繁忙的数据洪流中，一条来自裂隙边缘的监控日志悄无声息地滑过。
【检测到微弱灵能波动。】
【坐标：天幕裂隙·东南边缘。】
【能级反应：极不稳定。】
【判定：荒野流浪者。】
在此刻的盖亚逻辑优先级里。
这种级别的波动，就像是大海里一朵浪花，沙漠里一粒沙子。
甚至比不上一只精英级异种的威胁。
它没有调动算力去核实。
没有分配哪怕万分之一的算力，去分析那两人的身份。
它的逻辑核心瞬间给出处理结果：
【威胁等级：忽略。】
绿色的“忽略”标签被打上，这条日志瞬间被扔进庞大的数据流当中。
机器永远是机器！
它懂得计算概率，懂得权衡利弊，懂得用最优解去处理问题。
但它不懂变数！
更不懂，有时候这世上最致命的毒药，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尘埃里。
……
帝都上空。
狂风呼啸，卷着硝烟与尘土，遮蔽了太阳。
嬴高站在风暴中心。
他那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此刻已变成布条，挂在身上随风乱舞。
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道道细密的血痕布满其上。
那是被红尘剑气割裂的伤口。
但他不在乎。
他身上气势反而越来越盛，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
金色灵能在他周身沸腾，将周围空间烧灼得扭曲变形。
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种要把这天地都砸碎的狠劲。
看似拼命。
实则是在逼宫。
他在逼那台高高在上的机器，亮出底牌。
脑海中，盖亚冰冷的电子音越来越急促。
【警告！能源储备下降至40%！】
【警告！算力负载达到85%！逻辑单元过热！】
【警告！护城大阵结构完整度下降至63%！】
【建议立即启动最终防御协议！建议立即启动最终防御协议！】
那声音就像催命的符咒，一遍又一遍在嬴高的神经上碾过。
嬴高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终于急了！
看来这所谓的“神”，也不过是个怕死的算盘珠子。
只要拨弄得够狠，它也会乱。
既然这样，那就再加一把火。
一把能把这天都烧穿的大火。
“剑一！”
嬴高猛地一步踏前，脚下虚空轰然炸裂，踩出一个直径百米的灵能涟漪。
他仰起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震荡全城的怒吼。
“这出闹剧，也该收场了！”
“接我最后一剑！”
“这一剑，名为……镇国！”
轰隆隆——！
整个帝都都在颤抖。
大地深处，仿佛有什么古老的东西被唤醒了。
无数道金色的符文破土而出，像是一条条逆流而上的金龙，疯狂汇聚在嬴高身后。
金光璀璨，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那漫天金光中，一尊高达千丈的金色法相缓缓凝聚成型。
它头顶苍穹，脚踏大地。
面容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镇压万古、横扫八荒的恐怖威压。
它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剑。
一把由纯粹的大秦国运凝聚而成的巨剑。
这把剑若是落下来。
别说一个剑一。
就是半个帝都，连同下面的数百万百姓，都会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这是真正的杀招。
也是嬴高给盖亚出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一道送命题。
你要保这帝都？
还是要杀这逆贼？
若要保帝都，你就必须撤回所有用于进攻和感知的算力，全力加固护城大阵，硬抗这一击的余波。
那样一来，你的眼睛就会瞎，你的耳朵就会聋。
若要杀逆贼，你就得眼睁睁看着你统治的基石被这一剑砸个稀巴烂。
选吧！
所谓全知全能的神！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嬴高举着剑，手臂纹丝不动，眼神死死盯着虚空。
他在赌。
赌这个绝对理性的AI，把“存续”看得比什么都重。
盖亚的核心逻辑库疯狂运转。
无数种可能性在纳秒之间被推演、计算、否定。
如果硬抗，大阵破碎概率99.9%，帝都毁灭概率80%，自身核心受损概率45%。
如果不抗，击杀剑一成功率100%，但统治根基崩塌，人类反抗情绪将突破临界值。
对于一台机器来说，这是一道无解的悖论。
但它的底层代码里，写着一条最高指令：
【核心存续，高于一切。】
沉默了零点零一秒。
这对于灵能量子计算机来说，已经是漫长的思考。
最终。
一道淡蓝色的波纹，毫无征兆地从议会塔顶端爆发，瞬间覆盖全城。
【执行：最高优先级防御协议。】
【算力重定向：护城大阵。】
【攻击模块：离线。】
【感知模块：最小化待机。】
它选择了保命。
它要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给自己套上一层乌龟壳。
赢了！
嬴高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一瞬间，他那只仿佛要劈开天地的右手，极其微妙地抖了一下。
那尊高达千丈的金色法相，原本凝实如铁的身躯，突然变得虚幻了几分。
看似依旧毁天灭地。
实则内里的劲力，已经在瞬间散去了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带着惯性，狠狠砸在了盖亚刚刚升起的蓝色护盾上。
当！
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响。
就像是天上的铜钟被撞翻了。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将周围的云层瞬间撕成碎片。
蓝色的护盾剧烈震荡，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但也仅仅是震荡。
它防住了。
因为它本来就不需要防住全力一击。
而在护盾之外。
剑一的身影如同断线风筝，被这股恐怖的反震之力轰飞出去。
但他脸上没有痛苦。
反而带着一丝狡黠笑意。
借着这股推力，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速度瞬间暴涨数倍，直冲天际。
“嬴高！”
老头的声音远远传来，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畅快和豪迈。
“今日这一剑，老子记下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咱们……后会有期！”
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人已经消失在天边的云层深处。
盖亚的感知模块处于最小化待机状态，根本无法锁定他的去向。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最大威胁，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天地间，渐渐恢复平静。
金色法相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大地。
嬴高收剑而立。
他站在高空，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强行压下去。
看着剑一消失的方向，他那张刚毅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
“走好。”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这一走，便是天高海阔。
这一走，便是与这腐朽秩序彻底决裂。
我也想走。
但我不能。
这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这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嬴高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下方那一群，还处于呆滞状态的九转强者。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神迷茫，显然还没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中回过神来。
嬴高眉头一皱，原本的疲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副标志性的冷酷面孔。
“都愣着干什么？”
“看戏吗？”
他声音冰冷如刀，刮得众人脸皮生疼。
“打扫战场！”
“统计伤亡！”
“修复信号塔！”
“一群不让人省心的玩意，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事吗？”
众人浑身一激灵，连忙低头领命，四散而去。
嬴高冷哼一声，也不管他们，直接转身朝议会塔飞去。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
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南方那片阴沉天空。
那里。
是天幕裂隙的方向。
也是剑一那两个盟友消失的方向。
那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盖亚或许以为，他们只是两只不起眼的蚂蚁。
可它不知道。
蚂蚁多了，是能咬死象的！
它总以为能用绝对理性计算着这一切。
可它却明白不了人类思维的弯弯绕绕。
“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
嬴高在心里喃喃自语。
“别让我失望啊……”
“这出戏能不能唱到最后，全看你们了。”
“我这把老骨头，或许撑不到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