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靠在车门上,呼吸像被砂纸磨过喉咙。岑晚刚把风衣垫在他背后,手腕上的智能表就震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加密频段跳出一行字:“姐,我在天台,看到你们被困在殡仪馆侧翼!无人机已就位。”
她立刻抬头,视线穿过雾气锁住教学楼东侧二楼那扇封死的窗。玻璃完整,但窗框边缘有道旧裂纹——能破。
“绵绵,三点钟方向,低空投放,瓶子要直立落地。”她一边说,一边踩上SUV车顶,破窗器握在右手,指节发白。
“收到。”耳机里声音清脆,“第一瓶,投了。”
无人机破雾而下,黑影一闪,陶瓶悬吊着坠向窗台。可角度偏了半寸,瓶身撞上窗框弹开,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黑狗血泼了一地,腥臭瞬间弥漫。
“调整俯角十度,”岑晚盯着第二瓶,“这次必须进屋。”
“明白。”苏绵绵的声音沉稳下来,“二号瓶,释放。”
无人机重新悬停,高度压到离地仅两米。瓶身缓缓脱离挂钩,垂直下落。就在触地前一秒,岑晚跃起挥臂,破窗器狠狠砸向玻璃死角。
轰!
碎渣四溅,窗洞敞开。血瓶顺势滚入室内,撞在地板中央,陶片飞散,黑狗血泼洒开来,正落在先前阵法残留的位置。
屋内地面猛地一颤。
裂缝从血迹中心炸开,蛛网般蔓延。水泥块翻起,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骸骨堆。白森森的指骨从缝隙中探出,一具枯手突然暴起,五指如钩抓向窗边。
岑晚后撤半步,靴筒抽出银针,脚尖点地腾身跃起,三枚银针连点枯手腕、肘、肩三处关节。枯手僵直,咔地缩回地底。
她没松劲,目光扫视整个裂缝区域。黑狗血正顺着骨缝渗入,腥臭中混进一丝焦糊味,像是皮肉烧灼。
这时,谢停渊跪倒在地,左手死死掐住右肩。那道红线已爬至锁骨下方,皮肤鼓动如活物游走。他喉间发出低吼,牙齿咬得咯咯响,整个人像在对抗某种内在撕扯。
岑晚冲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额上青筋暴起,“它在往心口走……再近一点,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话音未落,他脑中嗡的一声。
系统界面浮现:【存活时间延长至24小时】
猩红倒计时冻结,血字缓缓重组,像有人用刀刻进意识深处。他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右手颤抖着扯下领带,缠住右臂正在渗血的伤口。
他抬起头,看着岑晚。
眼神依旧冷,却不再全是防备。
“再信我一次。”他说。
岑晚没动。
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一个被系统操控的人,一个连自己影子都控制不了的躯壳,此刻竟主动开口求信任。不是命令,不是威胁,是请求。
她缓缓点头:“你说怎么干。”
“先离开这扇窗。”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脚步虚浮但稳,“血瓶只是破了表层阵眼,下面的东西还没死透。”
两人退到教学楼背阴墙角,避开主路灯光。岑晚贴墙而立,右手始终按在徽章上。谢停渊靠着砖面滑坐下去,呼吸仍不稳,但意识清明。
耳机里苏绵绵的声音再次响起:“姐,片区监控已干扰,电路故障模拟完成。警方热成像显示异常热源聚集,十分钟内会有人到场。”
“知道了。”岑晚低声回应,“撤离路径准备好了吗?”
“地下排水管接通老城区废弃管网,入口在操场西北角,距离你们现在位置一百二十米。我给你导航信号。”
“好。”
岑晚低头看谢停渊:“你能走?”
他抬手抹了把脸,沾了血和汗的手指在裤腿上擦了擦:“够走到你说的地方。”
她伸手拉他起来。他借力站定,左臂垂着不敢发力,右臂缠着染血的领带。两人缓慢沿墙移动,每一步都避开地面积水和碎石。
路过裂缝时,岑晚忽然停下。
她蹲下身,从密封袋取出一小块黑狗血样本,轻轻放在裂缝边缘。血滴接触地面的瞬间,底下骸骨堆传来细微震动,一道微弱符文光在骨隙间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这不是普通的镇压阵。”她说,“是‘黑狗血阵’的变体,用来封印活祭残魂。但施术者用了错误媒介——这些骸骨不是祭品,是容器。”
谢停渊站在她身后,盯着那道消失的光:“所以血一破阵,它们就开始苏醒。”
“对。”她收起样本,“而且有人在下面埋了引脉线,连接整个教学楼的地基。我们刚才砸窗那一击,可能已经激活了下半环。”
谢停渊沉默片刻:“系统没提示新任务。”
“但它给了你二十四小时。”岑晚站起身,“说明它也需要时间重新计算风险。”
“或者……”他声音低下去,“它也在怕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巡逻车正驶入殡仪馆外围道路。
岑晚迅速打开导航,确认排水管入口方位。她扶着谢停渊加快脚步,两人绕过教学楼转角,逼近操场边缘。
雾仍未散。
操场地面看似平整,但靠近西北角处,泥土颜色略深,隐约有下沉痕迹。排水管铁盖就在那儿,半掩在杂草中。
谢停渊突然停步。
“等等。”他盯着操场中央,“那里不对。”
岑晚顺他目光望去。
操场水泥地表面无异样,可就在他们注视的刹那,地面微微凹陷了一厘米,又迅速恢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呼吸。
“你还能撑多久?”她问。
“不知道。”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曾被徽章烫伤,“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现在倒下,你就得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塌陷。”
“所以呢?”
“所以,”他看向她,眼神冷静,“让我走在前面。”
他迈步向前,脚步沉重却坚定。岑晚没拦他,只紧随其后,右手始终按在徽章上。
他们距排水管入口还有三十米。
十五米。
十米。
谢停渊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他蹲下身,手指触地。泥土微温,且有极轻微的震动频率,像是心跳。
“不是塌陷。”他说,“是台阶。”
“什么?”
“下面不是管道,是石阶。”他抬头看她,“通往地下的。”
岑晚蹲下检查铁盖四周泥土,指尖捻起一撮,闻了闻:“有陈年香灰味,混合朱砂。这不是市政设施。”
两人对视一眼。
警笛声更近了。
谢停渊站起身,一手撑墙,一手按住仍在跳动的右臂伤口。他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踩上那片微陷的地面。
咔。
一声轻响从地底传来,像是锁扣松动。
整片操场开始均匀下沉,裂缝从中心向外扩散,速度不快,但稳定。水泥块翻起,露出下方青灰色石板,石板上刻着交错符线,中央一道阶梯向下延伸,隐没于黑暗。
谢停渊站在裂口边缘,低头看那幽深入口。
“看来,”他嗓音沙哑,“我们没得选了。”
岑晚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她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铜钱边缘有磨损,中心方孔周围刻着半圈模糊纹路。
她将铜钱轻轻抛向空中。
铜钱旋转下落,正好嵌进石阶最上方一块凹槽。
严丝合缝。
石阶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