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指刚离开红棺,指尖那道划破的血口还在渗血。他没擦,任由血珠顺着纹路滑进鬼目图腾中央。黑红界面在意识深处猛地一震,血字浮现:【任务:背红衣女尸出乱葬岗,时限——血月升起前】。
倒计时跳出来:02:17:33。
他喘了口气,从内袋掏出检测仪残片,对准棺缝里渗出的一缕黑渍。屏幕闪了几下才稳定,数据滚动,最终定格。匹配度89%,和父亲当年打捞的最后一具浮尸残留物一致。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把仪器塞回口袋。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鞋底蹭过潮湿的水泥地。他没回头,只是右手缓缓握紧了匕首柄。
“你来得挺早。”岑晚的声音从斜后方响起。
他转过身,看见她站在偏殿门口,穿着运尸工的深灰制服,袖口卷起一截,露出手腕上那道旧疤。她手里捏着一把微型采样刀,刀尖还沾着一点刚刮下的木屑。
“你也一样。”他嗓音哑,“养老院的信号是从殡仪馆发出的,你怀疑我?”
岑晚没否认。她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红棺表面密布的抓痕,那些痕迹深深浅浅,从内侧向外抠,有的指甲都翻裂了,嵌在木头里。
“我不是来抓你的。”她说,“我是来看这口棺材为什么动。”
“它不是动。”谢停渊说,“是有人让它动。”
他抬手示意棺盖上的图腾。那个鬼目纹被他的血染了一角,正缓慢吸收,像干涸的纸吸水。
岑晚眯起眼:“你用血激活了它?”
“系统要我碰。”
“然后呢?”
“然后它告诉我,要把里面的人背出去。”他顿了顿,“在血月升起来之前。”
岑晚沉默了一瞬,忽然蹲下,从风衣夹层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看上去像块创可贴。她贴在棺盖裂缝上,动作干脆利落。
红棺的震颤立刻缓了下来。
“你早知道里面有东西?”谢停渊问。
“我不知道是什么。”她说,“但我知道它不该在这儿。富商区义庄三具棺材同时异动,巡逻换了人,结界加了三层,偏偏这口红棺被单独隔离。这不是巧合。”
她站起身,盯着他左肩渗血的绷带:“你身上那条黑线,是不是又动了?”
谢停渊没回答。他确实感觉到刚才那一瞬,皮下有东西爬过肋骨,像虫子在游。但他不想让她知道。
“你查到了什么?”他换了个问题。
“主审法官住在城西养老院L-7。”她说,“而接入安防系统的Ip,来自殡仪馆内部网络。我没查是谁登的,但我需要确认——你有没有被人利用。”
“所以你就穿成运尸工混进来?”
“比直接撞门强。”她冷笑,“我还用了一点血因子,滴进排水口,破了结界一秒。你没察觉?”
他皱眉。那瞬间他确实在专注触碰图腾,没注意周围阴气波动。
“你现在信我是清白的了?”他问。
“我不信任何人。”她说,“包括我自己。”
两人对视,空气像凝固的沥青。
谢停渊先移开视线。他走到棺边,伸手按住棺盖边缘,用力一推。木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裂开一道缝。一股腐香涌出,带着陈年脂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腥气。
他瞳孔一缩。
“这味道……”他低声说,“我闻过。”
“在哪?”
“我爸最后一次捞尸,那具女尸身上就是这个味。”他咬牙,“穿红嫁衣,手指甲全断了,脸泡得发胀,可胸口别着一朵干枯的海棠花。”
岑晚脸色变了:“海棠花?那是阴符派‘锁魂婚’的标记。他们用活人配冥婚,养怨气炼鬼王。如果这具女尸真是当年那一个……那你爸不是意外死的。”
谢停渊没说话。他盯着那道缝隙,仿佛能透过黑暗看到里面的女人睁着眼,盯着他。
系统突然震动:【警告:任务进度延迟,剩余时间02:15:44】
他收回手,手套已经被黑渍染脏。
“你要现在开棺?”岑晚问。
“系统不会让我等。”
“那就等子时。”她说,“血月未升,乱葬岗阴门不开。你现在背她出去,等于把她放生。她会找替身,第一个就是你。”
谢停渊冷笑:“你以为我怕?”
“你不怕。”她盯着他,“但你想查清你爸的事,对吧?如果你死了,线索就断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松开棺盖。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我不能死。”
岑晚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型信号屏蔽器,放在棺旁。绿灯亮起,表示周围监控已被短暂干扰。
“我给你争取二十分钟。”她说,“够你准备。”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她说,“我是为了查清法官为什么会被牵进来。如果他当年判案有问题,那整个渔民案就是个局。而你爸,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谢停渊沉默片刻,忽然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刃,递给她。
“拿着。”
“干什么?”
“万一棺里出来的东西不止一个。”他说,“我不想分心救你。”
岑晚没接。她看着他:“你信我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我不信。”他说,“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因为你比我更想知道答案。”
她终于伸手接过短刃,插进袖口暗袋。
就在这时,红棺猛地一震。
咔——
一声脆响,像是指甲断裂。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密集如雨,从棺内传来。抓挠声越来越急,整口棺材都在轻微晃动,封灵符边缘开始泛黑。
谢停渊一步跨到棺前,手掌按在棺盖上。
“它醒了。”他说。
岑晚迅速退后半步,右手已经摸向风衣内侧,另一张符纸随时待命。
“你确定要背她?”她问。
“系统要的。”
“那就等子时。”她重复,“乱葬岗的路不好走,你得留着力气。”
谢停渊点头,没再说话。他靠在墙边,从外套内袋摸出一包无糖口香糖,撕开一片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重,像是在压制某种冲动。
岑晚看着他,忽然说:“你爸要是知道你今天站在这里,他会希望你活着回去。”
谢停渊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不知道。”他说,“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死。”
外面传来远处钟声,敲了两下。
凌晨两点。
距离血月升起,还剩不到两个小时。
岑晚低头检查封灵符的状态,发现黑色已经蔓延到中心。她抬起手,准备更换。
谢停渊忽然抬头,看向她。
“如果我失控了。”他说,“你就用那把刀,砍我的脖子。”
“别说什么蠢话。”
“我不是开玩笑。”他盯着她,“如果我变成像地宫那晚那样,影子自己动了……你就动手。别犹豫。”
岑晚看着他,良久,轻轻点头。
“好。”
红棺内的抓挠声忽然停了。
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
谢停渊慢慢走到棺边,俯身,耳朵贴近裂缝。
里面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一种极细微的、湿漉漉的声响,像是舌头在舔舐木板。
他直起身,摘下手套,掌心那道旧伤正在发烫。
他抬起手,准备再次触碰棺盖。
岑晚突然出声:“等等。”
他停下。
她走到他身边,从颈间取下一枚铜钱,放在他掌心。
“拿着。”
他低头看。那是他曾经交给她的那枚,裂纹还在,但不再渗血。
“它认你。”她说,“也许能稳住点什么。”
谢停渊握紧铜钱,金属硌进掌心。
他重新把手按在棺盖上。
这一次,木头没有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