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冲出的瞬间，脚踝上的系魂绳绷得几乎要断。他没回头，只凭着逆命直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铁钩撞上天花板横梁，身体借力甩荡，掠过血墙裂缝。落地时膝盖砸进砖缝，右手指尖已触到东南角那枚偏移的铜钱。
铜钱微颤，像是活物在呼吸。
他一把捏住，用力回拨。血咒光流再次扭曲，整座阵法发出沉闷震响，仿佛地底有巨兽翻了个身。可这一次，能量没有彻底中断——而是像被堵住的洪水，在中心积压、沸腾。
岑晚趴在地上，紫外线笔的最后一格电量闪了两下，随即熄灭。她扔掉笔杆，翻身滚向西南角，掌心贴到一块微微隆起的砖面。指尖刚抠进缝隙，砖块突然自行裂开，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镇鬼钉。她咬牙拔出，顺势将钉子狠狠刺入血纹交汇点。
青光炸开一瞬，地面剧烈晃动。
十二具活尸同时睁眼，瞳孔泛红如浸了血的琉璃。喉间发出低频嘶吼，像是从极深的井底传来。它们四肢抽搐着撑起身体，口鼻溢出黑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阵纹上，每一滴都让血色漩涡多转一圈。
漩涡就在石台中央升起，起初只有碗口大，转眼涨至一人高。它不规则搏动，像一颗被挖出来的心脏，在黑暗中缓慢跳动。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熟肉烧焦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陆九章站在漩涡边缘，唐装下摆被气流卷得猎猎作响。他不再靠近，也不再出手，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嘴角慢慢扬起。
“你们打断三次脉冲。”他说，“正好完成献祭前奏。”
谢停渊单膝跪地，左臂麻痹感已经蔓延到肩胛，右腿因刚才强行扭转姿势而抽筋。他喘了口气，抬手抹去额角冷汗，却发现指尖沾了血——不知什么时候，耳侧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盯着那漩涡，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异响。
不是来自外界。
是意识深处，那块黑红界面第一次主动浮现文字：
【任务：摧毁阵法核心】
下方一行小字缓缓亮起：
【奖励：生命力100%】
谢停渊愣住。系统从未给过“奖励”这种说法。过去每一次任务，都是倒计时、剧痛、濒死体验。这是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明确的生路。
而且是满值回复。
他抬头看向岑晚。她正背靠墙壁，从风衣内袋抽出六张镇鬼符，咬破指尖逐一以血激活。青焰燃起的刹那，她手腕上的旧疤突地跳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与此同时，别在她领口的侦探社徽章开始发烫，表面泛起细密裂纹，隐约透出内部刻印的镇守者图腾。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张符纸贴在正前方的血纹上。环形屏障成型，活尸扑来的势头被逼退三步。
但撑不了多久。
第一具活尸撞上屏障，皮肉接触青焰的瞬间焦黑剥落，可它仍往前顶，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岑晚。第二具、第三具接连扑上，撞击声密集如雨点打铁皮。屏障边缘已有裂痕，青焰忽明忽暗。
谢停渊站起身，系魂绳缠上最近一具活尸的腰。他手臂发力，整个人旋身一圈，将三百斤重的尸体抡了起来，朝着漩涡中央的石台狠狠砸去！
轰的一声，石台碎裂，漩涡剧烈震荡，竟短暂凹陷了一瞬。
可下一秒，它猛地反弹，旋转速度加快近倍。那些被砸倒的活尸一个接一个爬起，动作比之前更协调，更像是……真正的“活人”。
岑晚后退半步，靠在屏障边缘。她低头看了眼徽章，那热度几乎要烙进皮肤。脑中闪过一段模糊影像：黑色档案封面上 stamped “S级异常”，下面一行小字——“血祭仪式前置阶段确认，目标地点：城西古玩街地下”。
这不是巧合。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引到这里。
谢停渊走到她身边，声音沙哑：“系统让我毁掉核心。”
岑晚侧头看他：“你信它？”
“不信。”他说，“但它这次说的是实话。”
他抬起右手，指节因刚才发力过度渗出血丝。系魂绳另一端还缠着活尸残躯，此刻正冒着黑烟，像是被某种力量腐蚀。他松开绳索，任其坠地。
“以前我做任务，是为了活下去。”他盯着漩涡，“现在我知道，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岑晚没应声。她伸手探进风衣夹层，摸出两张符纸——最后的储备。一张画的是困灵阵眼，另一张空白无纹，只有边缘用朱砂点了七个小点。
她把空白那张递给谢停渊：“拿着。”
“这是什么？”
“万一屏障破了，贴它身上能撑十秒。”她说完，把另一张符按在自己胸口，闭眼默念口诀。
屏障外，活尸群再次集结。它们不再盲目冲击，而是呈扇形散开，像是有了某种指挥。最前面那具缓缓抬起手，指向谢停渊。
谢停渊握紧铜钱剑，一步步朝漩涡走去。
每走一步，系统界面就亮一分。那句“生命力100%”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几乎占据整个意识空间。但他清楚，这奖励有个前提——任务必须完成。
而完成的前提，是有人能靠近核心。
岑晚突然开口：“谢停渊。”
他停下。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下：“我不需要你救。”
说完继续前行。
距离漩涡还有五步时，地面突然塌陷半寸，一圈血纹自脚下亮起。他本能想退，可逆命直觉却在此刻安静下来——不是预警，而是沉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成功，要么死。
他举起铜钱剑，剑尖对准漩涡中心，纵身跃入。
青焰屏障在身后轰然碎裂。
岑晚迎上扑来的活尸群，手中镇鬼符一张接一张甩出。火光映在她脸上，照见眼底那一抹朱砂痣轻轻跳动。她的风衣下摆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刃。但她没拔刀，只是一步步后撤，始终挡在通往石台的路径上。
陆九章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他看着谢停渊消失在漩涡中的身影，低声笑了。
“来吧。”他说，“让这场祭礼真正开始。”
地下室震动不止，砖灰簌簌落下。活尸残躯在青焰中化为焦炭，又被新的力量重新撑起。血色漩涡越转越深，边缘开始析出暗红色雾气，如同呼吸般一张一缩。
谢停渊站在漩涡中央，手中的铜钱剑插进了石台裂缝。系统界面疯狂闪烁，那句“生命力100%”终于凝实不动。
他抬起左手，按向胸口。
那里贴着岑晚给他的那张空白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