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地板上烧出小坑的瞬间,谢停渊猛地咬住染血的领带。铁锈味冲进喉咙,痛感像一根钉子楔进太阳穴。他睁着眼,视线却开始发黑,耳边嗡鸣炸开,又突然安静下来——心跳声变得极响,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发胀。
地面微尘的震动清晰可辨,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着砖缝。
黑雾还在蠕动,从地板裂缝里渗出,沿着墙角往上爬。谢停渊知道它在找入口,找他身上裂开的伤口。皮下的金光在和那股阴冷的东西拉扯,像两股绳子绞在一起,越收越紧。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被抽走,不是流血,而是从骨头里往外渗,一寸寸变空。
系统提示在意识深处闪红:【警告:生命力流失90%】
他没时间了。
岑晚蹲在他旁边,手指刚碰上他手腕,就察觉到不对。他的脉搏快得反常,呼吸却停了半拍。她立刻抬头,看见他瞳孔缩成针尖,整个人僵住,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他知道她在看他,但说不出话。逆命直觉已经接管了他的身体,感官被拉到极限。他看见黑雾流动的轨迹慢了下来,像一条条细蛇贴地游走;听见岑晚指尖划过风衣布料的声音,像刀刃出鞘。
就是现在。
她猛地扑向地面裂缝,掌心拍下那支伪装成口红的镇鬼符。纸符触地即燃,金焰顺着黑线反噬,焦臭味瞬间弥漫。残余的鬼气嘶叫着退缩,几缕黑烟钻回缝隙,发出“滋啦”的声响。
与此同时,谢停渊侧身撞向墙壁。肩背狠狠砸上砖面,震得整片墙体一抖。一块松动的青砖应声脱落,砸在角落一处刻着符纹的石板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阵眼断了。
陆九章站在门口,翡翠戒指绿光一闪即逝。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屋内死寂。
岑晚喘着气回头,看见谢停渊靠着墙滑坐下去,左臂垂在身侧,手指抽搐了一下。她立刻扑过去扶他,手探上颈侧,摸到脉搏还在跳,弱得像风里的火苗。
“别死。”她说。
声音很轻,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舌尖还残留着薄荷糖的碎屑,说话时不小心蹭到了他下巴,那一瞬的清凉让谢停渊睁开了眼。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哑得几乎听不清:“绳子断了……但我还在。”
右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重得让她皱眉,但他没松手。
“下次,”他盯着她,“别一个人来。”
岑晚没挣脱。她低头看他伤口,裂纹更深了,边缘泛着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凝结。她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张镇鬼符,撕开边缘,贴在他手腕一圈,压住黑气蔓延的路径。
符纸刚贴上,谢停渊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金光和黑气在皮肤下对冲,像两股水在狭窄的管子里撞击。他咬紧牙关,没出声。
“撑住。”岑晚按住他肩膀,“你还欠我三顿饭。”
他扯了下嘴角,算笑了。
两人背靠墙坐着,中间是那根断裂的系魂绳。暗红色的绳头蜷在地上,一端沾着谢停渊的血,另一端还缠在岑晚腰间。它曾经救过她七次,每次都在最险的时候甩过来,像一条不会断的命线。
现在断了。
岑晚低头看了眼绳子,没说话。她知道这不只是物理上的断裂——它是系统给谢停渊的工具,是他作为“宿主”的证明。断了,意味着某种联系被撕开。
但她还在这里,他也还在。
够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
陆九章没走远。他站在阴影里,唐装袖口垂落,翡翠戒指在昏灯下泛着冷光。
“系统宿主?”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不过是个提线木偶。”
谢停渊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你懂什么。”岑晚站起身,挡在谢停渊前面,手里捏着空了的口红外壳,“那你是什么?操控木偶的戏班班主?”
陆九章笑了,笑得很慢,也很稳。
他目光越过她,落在谢停渊身上:“他是刀,你是钥匙。可惜……刀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锋利。”
谢停渊想站起来,但腿使不上力。他只能靠着墙,盯着那人背影。
“二十年前的渔民案卷宗。”陆九章转身要走,留下最后一句,“想活命,就去查。”
门没关严,风铃晃了一下,没响。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岑晚缓缓蹲下,手指抚过谢停渊手腕上的符纸。金光还在闪烁,但频率慢了下来,像是战斗后的余震。她知道这伤不会轻易好,系统给的惩罚从来不止于表面。
“你还记得我爸最后一次接尸的时间吗?”谢停渊忽然问。
她愣了下:“你说什么?”
“二十年前,江边那个案子。”他声音低哑,“陈叔提过一次,说那天雨特别大,船翻了,捞上来三具浮尸。其中一具……穿着和我现在一样的殡葬服。”
岑晚心头一跳。
她想起档案室里那份被涂黑的记录,编号007,备注栏写着“实验体回收失败”。当时她以为是指谢停渊,但现在看,也许不是。
也许是指谢国栋。
“你是说……”她声音压低,“你爸不是意外死的?”
谢停渊没回答。他闭上眼,呼吸沉重。逆命直觉退去后,四肢像灌了铅,左臂完全麻木,连指尖都感觉不到。
但有一件事他确定了。
系统让他处理尸体,不是训练,是召回。每一具特殊遗体,都是线索,是通往二十年前那场仪式的路标。
而陆九章刚才说的话,不是威胁,是提醒。
他在逼他们去翻那卷宗。
“你能走吗?”岑晚扶他起来。
谢停渊试了试,右腿撑住,左腿拖着地。疼,但还能动。
“能。”他说,“只要你不扔下我。”
她没笑,也没回应,只是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稳住重心。
两人一步步往门口挪。断裂的系魂绳留在地上,像一段被剪掉的命运。
走到门边时,谢停渊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眼内室中央的铜镜。镜面依旧漆黑,照不出任何影像。但就在那一瞬,他手腕上的金光轻轻闪了一下,频率和镜面某处波动完全一致。
像是呼应。
又像是召唤。
岑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皱。
“那镜子……”她刚开口。
谢停渊突然抬手,按住她肩膀。
他盯着镜框上一道极细的刻痕,位置偏左,形状像半个符文。和他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张嘴,想说什么。
门外,风铃突然又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