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回荡。
谢停渊靠在石壁上，胃里像被火燎着。他抬起手，指节狠狠敲了三下墙，短促两下再加一下长的节奏。这是他们之前定好的暗号——如果对方活着，能动，就回应一次震动。
没有回应。
地宫静得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影子还在地上爬，指尖已经碰到他的鞋尖。皮肤下的符文发烫，像有虫子往骨头里钻。
系统界面突然亮起：【任务更新：阻止岑晚进入百鬼阵，限时10秒。失败惩罚：神经灼烧，持续3分钟】。
血红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他闭上眼。逆命直觉猛地刺进太阳穴，眼前闪出画面——岑晚跪在地上，胸口裂开，一只手从她身体里抽出心脏。陆九章站在旁边，把那颗心放进一个青铜铃里。
画面一瞬即逝。
谢停渊睁开眼，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头脑清醒了一瞬。他冷笑一声：“让我救她，又让我害她？你当我是傻子。”
他没动。
倒计时归零。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来，全身肌肉抽搐，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靠着墙，牙关紧咬，没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边，岑晚刚踏进阵中。
黑暗扑面而来，空气冷得像是从冰窖里吹出来的。耳边全是低语，听不清内容，但每一个音节都让她耳膜发痛。她站住不动，手指贴上唇缝，摸到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这是苏绵绵给她的保命东西。表面涂了她的dNA样本，里面藏着微型定位器和镇鬼粉胶囊。只要吞下去，就能干扰阵法对身份的识别，还能在关键时刻释放信号。
她没犹豫，把面具取出来，直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喉咙干涩，有点卡。她用力吞了两次，才感觉那东西滑进胃里。几乎同时，周围的低语声弱了些。
她往前走。
地面有符文，断裂的地方连成一条歪斜的路。她记得规则——踩完整的纹路会触发警报，踩断口才能安全通行。
走了不到十步，左边的影子突然扭动，朝她扑来。她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捏碎扔在地上。糖粉遇空气冒起白烟，影子像是碰到火一样缩了回去。
第二个影子从右边袭来，她故技重施。第三次时，她发现影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加快脚步。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心跳声开始在耳边放大，不是她自己的，是别的节奏。咚、咚、咚，像是从地下传来的鼓点。
终于，前方出现一点幽光。
她走近，看清了光源——一颗心脏，悬浮在半空，通体鲜红，正一下一下地跳动。十二根血线从它四周延伸出去，埋进地底。其中一根笔直向外，方向正是陆九章所在的位置。
她蹲下身，仔细看那些血线。表面有细小的文字流动，像是活的。她认出几个字：“魂契”“献祭”“控灵”。
这不是封印阵。
是活祭中枢。
镇魂铃根本不存在。所谓取铃关鬼门，是假的。真正的作用，是让这颗心继续跳下去，维持整个百鬼阵的运转。
而谁能控制这颗心，谁就掌握了阵法核心。
她站起身，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半卷《镇鬼录》信物，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外面，陆九章看着闭合的入口，轻声开口：“你们该听见钟响了。”
话音落下，阵中心脏猛然一震，发出一声闷响，和刚才的地宫钟声完全一致。
他嘴角扬起：“现在，告诉我，值不值得？”
岑晚抬头，对着空气说：“你要玄阴子的手稿？可你真正想要的，是这颗心的控制权吧？”她指向那根连向外界的血线，“你母亲的灵魂还困在里面，你想借我之手切断它，让阵法失控，然后你趁机夺走控制权。”
陆九章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笑了：“聪明。可你已经进来了，退不出去。”
岑晚也笑了：“但我吞了面具，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他知道。”
陆九章眼神变了。
他盯着那道封闭的入口，手指轻轻摩挲袖口的养鬼瓶。瓶身微颤，里面的阴雾翻涌。
谢停渊那边还是没动静。锁链缠在脚踝上，影子已经爬上小腿。剧痛还在持续，但他意识清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比平时粗了一圈，皮肤下隐约有暗红纹路游走。
系统界面又闪了一下：【任务失败惩罚结束。新任务待发布】。
他松了口气，立刻集中精神去感知阵内的动静。逆命直觉还在提醒他危险，但方向不是来自陆九章，而是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知道岑晚没死。她一定发现了什么。
他试着动腿，锁链松了一些。刚才那一波惩罚虽然折磨人，但也让他体内碎片的能量更活跃了。他能感觉到，那块水晶正在和身体融合，带来新的力量。
他撑着墙站起来，一脚踢向最近的石柱。
震动传入地底。
阵内，岑晚忽然感到脚下一阵轻微晃动。她立刻明白——他在试联系她。
她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又点了两下地面。这是我们计划里的“确认存活”手势，通过震动传递。
外面没有回应动作，但她知道他已经收到了。
陆九章忽然开口：“你以为他能进来？虚影锁链没完全解除前，任何人靠近阵门都会触发反噬。你那位殡葬师朋友，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岑晚没理他。她蹲下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小撮雄黄粉，撒在心脏下方。粉末落地瞬间变黑，冒出腥臭的烟。
果然有问题。
这颗心不是单纯的祭品，它在吸收阵法能量，同时也在往外输送某种指令。就像一台机器，输入的是怨气，输出的是控制信号。
她摸了摸喉咙。面具已经化开，定位器应该已经开始工作。只要谢停渊能撑到锁链解除，就有机会闯进来。
但她不能等太久。
她站起身，走到阵心边缘，故意提高声音：“你说要手稿，我可以帮你找。但你要先告诉我，怎么切断这颗心的连接？”
陆九章沉默了几秒：“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走到中心，把手放上去就行。”
“然后呢？”
“然后它会读取你的记忆，判定你是否具备接管资格。”
岑晚冷笑：“它想吞噬我。”
“那就别碰它。”陆九章淡淡地说，“或者，你可以选择毁掉它。只要你动手，血线断裂，阵法就会崩溃。你母亲的名字，也会从献祭名单上消失。”
岑晚盯着那颗心。
它跳得平稳，有力，像是拥有自己的意志。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她？
三年前灵管局爆炸案，她本该死了。可她活了下来，还伪造了死亡记录。现在看来，那不是巧合。
百鬼阵早就选中了她。
她是唯一能走进来而不被立刻吞噬的人。
因为她，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心脏。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她猛地偏转方向，一掌拍在旁边的符文石上。
石头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半截铜片。她一把抽出，握在手里。
这不是镇魂铃的部件，但材质相同，都是古法铸造的镇鬼金属。
她举起铜片，对着心脏晃了晃：“你说需要资格？那我现在算不算合格了？”
陆九章瞳孔一缩。
他没想到她会找到这个。
这是备用控制器，用来临时切断主控连接的应急装置。只有知道阵眼结构的人才会去找它。
“你果然知道得太多。”他说。
“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活着出去。”岑晚握紧铜片，“所以我在进来之前，就把所有信息加密传出去了。包括你母亲的生辰八字，包括这颗心的频率波段。只要我一死，数据自动上传，整个灵管局都会收到。”
陆九章脸色变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结果从头到尾，都在被人牵着走。
谢停渊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声。
石柱倒塌的声音。
他真的在强行破阵。
陆九章抬手，三只养鬼瓶再次浮出袖口。阴雾凝聚，形成三道人形轮廓。
“你还剩最后十秒钟。”他说，“交出控制器，我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岑晚站在阵心，手里握着铜片，面前是跳动的心脏。
她笑了下。
然后把铜片插进地面裂缝，用力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