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言把账本推到陈老头面前，陈老头进过扫盲班，识字识数，能看懂。
看着不情不愿翻账本的陈老头，陈立言站起身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等着他妈回来正式开始扯皮大战。
陈老太给陈钰换完尿布赶紧去了前屋，看见陈老头在翻刚才陈立言写下的账本，心中一阵恼火，谁不知道老四老五是老二两口子在养，但这事儿能放台面上说吗？这不是打当爹妈的脸嘛！
陈老太：“二娃子，你弟弟妹妹读书，考起大学全家沾光，家里条件不好，你当哥哥的帮一把，他们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陈老太把咿咿呀呀的陈钰放在床上，不停地给陈老头使眼色。
陈立言：“爸，妈，不是我不想管立军和立青，是我这个当二哥的没能力，实在管不了，我也从没想过将来沾他们的光。”
陈立言平静地说道：“我也是你们的亲儿子，我现在很困难，今天来找你们，不是问你们借钱，就是告诉你们老四老五我供不起了，你们商量一下，是让老大老三一起供还是先找个临时工，让他俩边上班边复习。”
“不行不行，读书就得专心！”陈老头急了，“今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啰，就这两个月，你啷个说不管就不管了嘛。”
陈立言：“不是我说不管就不管，爸妈，你们想想，我啥时候跟你们说过我的困难，要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我能来跟你们说这些吗？从我十几岁去砖厂打零工到现在，我哪次挣的钱没给家里了？从砖厂打零工开始的每一分钱花到哪了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你们也听听？”
说完陈立言准备再拿过账本。
陈老太眉头紧皱带哭腔骂道：“你个龟儿子，你今天到底啥子意思嘛？老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你，以为你是最孝顺的娃儿，结果跑来捅你妈的心窝子哟，亲弟弟亲妹妹都不管了！”
陈老头也气的发抖，手指着陈立言不停晃动：“就剩两个月，你弟弟妹妹就靠你最后两个月，你都不管，你啷个那么狠心的噻？”
老两口心中满是疑问，平日里最老实最温顺的老二，今天这是中邪了吗？
陈立言：“爸妈，你们莫激动，我只是拿不出钱了，怎么就成狠心了？立军立青不是我一个人的弟弟妹妹，大哥离得远，你们老说他家困难，两个娃都帮他带，他们两口子都是吃公家饭的，你们从哪看出他家困难的？是因为从来没给你们汇过生活费么？”
陈立言合起账本，继续说；“还有老三家，陈立红和廖建英两口子都在纺织厂，立红每个周末拖家带口空着手来我家改善伙食，不是显摆新衣服，就是炫耀金戒指。廖凯从出生你们带到现在，他们每个月给你们汇了多少生活费？”
陈立言看向陈老太：“妈你说我家淑云花钱多，我不知道这话你怎么说出口的，淑云的衣服不是自己做的就是拿别人的旧衣服改的，从工作以来我的钱几乎全给了家里，别个家娶媳妇有彩礼有三转一响，我结婚的时候家里啥都没出，淑云没嫌过咱家穷，陈曦生下来到现在没让你们带过一天，都是我老丈人在帮着带，我每个月还给你们钱，现在我娃上幼儿园我却拿不出钱。”
老两口感觉心里憋屈的不行，他们自己养几头猪换那点钱，根本供不起两个在市里的复读生，要是没了老二贴补，可咋办啊。老二现在咄咄逼人，有理有据，陈老太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怕把老二得罪狠了，万一今年老四老五考上了呢，大学学费咋办。
陈老头叹了口气，“二娃子，老汉晓得你一向孝顺，从来没给家里添过麻烦。都怪爹妈没得本事，亏待了你，就算爹求你一回嘛，最后两个月，再管老四老五两个月，行不行？”
陈老太明白陈老头的意思，语气软下来附和道：“二娃子，妈也求你，老四老五住校我们没得意见，就最后两个月，你给他们最后两个月生活费，好嘛？”
“爸妈，我供不了立军立青了，以后我也不单独给你汇钱了，你们需要生活费，就跟老大老三商量好，他们两家出多少，我照着给。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十多块。我做二哥的，尽力了。你们怨我，我也没办法，我自己家的日子也得过，借了那么多同事朋友的钱，还得还。”
老两口听完，觉得像淋了一盆冷水，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还得留点周旋的余地。
陈立言站起身来准备走，老两口也没挽留。
去往车站的路上脚步格外轻快，上辈子从来没这么跟家里人算过账，陈立言记得上一世陈曦说过，奶奶家的人每到要用钱的时候，就只能想起我爸这一个活人，大伯和姑姑叔叔们永远都能完美隐身，为什么呢？当时他还训斥了陈曦。
现在想来自己还不如个孩子通透，他死过一次才看明白。以后可不能再给自己挖坑了。
老陈家的冤大头他再也不当了！思绪被一群孩子的叫闹声打断，他循声看去，果然，陈雄又带着廖凯欺负别的小孩了，他没有过去，径直往车站走。
这次他这么坚决不管老四老五上学，还有一个原因。上一世，陈立军和陈立青复读了三年，他和淑云供陈立青上大专，还没喘口气，陈立明就把大儿子陈雄送到了他家。五年级的陈雄转学来了桐市，这孩子难管至极，从小被爷爷奶奶惯的无法无天，他大嫂吴德芳也极其溺爱。自从陈雄到了他家，家中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陈雄几乎天天逃课去游戏厅，老师天天喊家长。他大嫂经常偷偷给陈雄寄钱，他这边严厉管教，人家亲妈在远方做好人，还打不得骂不得，最后被扣了个没教育好侄子的锅，真他妈的狗。直到陈雄混到初中毕业，在外地找了个技校继续混日子，他们家才有了短暂的清净。
总之，老陈家的人，一个都别挨，摊上哪个都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