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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郑闲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面目狰狞地扑向郑涛。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淬着蓝汪汪的毒光,直刺郑涛的心口!

“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是他最后的反扑。

然而,他面对的,早已不是那个任他欺凌的懦弱弟弟。

郑涛甚至没有动。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锵!”

一道刀光闪过,快如闪电。

林奎不知何时已经跃上高台,手中长刀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郑闲的匕首。

巨大的力道震得郑闲虎口崩裂,匕首脱手飞出。

林奎没有停手,刀柄顺势前送,重重地撞在郑闲的胸口。

“噗!”

郑闲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洒在半空,重重地摔下高台,滚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看不起的弟弟,在数万人的拥戴下,站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阳光照耀着他,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王袍。

而自己,则像一条真正的、肮脏的野狗,躺在阴影里,无人问津。

无尽的悔恨和怨毒,淹没了他的意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明白,也永远不会明白了。

郑涛没有再看地上的兄长一眼。

他知道,这场戏,还没有结束。

他转头看向城主府深处,那里,还有他那位“深明大义”,却在关键时刻选择“闭关养病”的父亲。

还有那些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叔伯长老们。

今天,他不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从今往后,这诺大的郑家,这繁华的巨木城,到底谁说了算!广场上的风,带着一丝血腥气,吹动着郑涛的衣角。

他没有理会脚下苟延残喘的兄长,那不过是旧时代的最后一声呜咽。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越过层层叠叠的庭院,最终落在那座象征着郑家最高权力的祠堂之上。

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林奎。”

郑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男人的耳中。

“在。”林奎上前一步,身上煞气未消。

“点齐三百亲卫,跟我去祠堂,拜见各位叔伯。”

他特意在“拜见”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林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瞬间便领会了其中深意。

“是!”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奎转身,虎吼一声,刚刚归降的护卫们还在迟疑,那些早就跟着郑涛从城外杀回来的亲卫已经轰然应诺,迅速集结。他们的盔甲上还沾着敌人的血,眼神里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领袖的狂热。

郑涛迈步走下高台。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他走过的地方,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无数道目光汇集在他身上,敬畏、好奇、恐惧、崇拜……种种情绪交织,最终都化作了沉默。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这场巨木城几十年来最大变局的最终结果。

没人敢出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有郑涛一行人整齐划一的甲叶碰撞声和脚步声,像一柄巨锤,一下下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口。

……

郑家祠堂。

沉香木的烟气缭绕,将列祖列宗的牌位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祠堂内,气氛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郑家几位手握实权的长老,连同郑涛的几位叔伯,正襟危坐。他们人手一盏热茶,茶水上飘着热气,可谁都没有喝。

“想不到,老二家的那个小子,居然真的赢了。”开口的是三长老郑坤,他身材微胖,一双小眼睛里精光闪烁,“郑闲那个蠢货,手握城卫军大半兵力,还有黑风盗助阵,居然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哼,赢了又如何?”坐在他对面的四长老冷笑一声,撇了撇嘴,“一个毛头小子,杀气太重,不懂得收敛。这巨木城,可不是光靠能打就能坐稳的。”

“没错。”另一位族叔附和道,“家主还在‘养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应出来主持大局。待会儿那小子来了,得好好敲打敲打,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给他一个副城主当当,掌管城防,也就算是对他的奖赏了。”

“善。”

“理当如此。”

他们三言两语,便已经替郑涛安排好了“未来”。在他们看来,郑涛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刀,用来砍倒了郑闲这棵碍事的树。但刀终究是刀,得握在掌权者的手里。

而他们,就是理所当然的掌权者。

他们聊得“热烈”,却没人注意到,坐在主位旁边的二长老,郑涛的亲二叔郑铭,始终一言不发。他的手指,在紫砂茶杯的杯壁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忧虑。

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那个侄子。那个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总像个影子一样跟在郑闲身后,可他偶尔投过来的眼神,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不是懦弱,是蛰伏。

就在这时。

“吱呀——”

祠堂那两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刺眼的阳光涌入,让习惯了昏暗的长老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是三百名身披铁甲、手按刀柄的亲卫。铁与血的气息,瞬间冲散了满室的檀香。

郑涛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在门口就躬身行礼。他径直走入祠堂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晚辈在看长辈。

更像是一个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三长老郑坤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但他城府极深,脸上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和煦的笑容。

他站起身,准备开口,用长辈的身份来掌控接下来的谈话。

“涛儿,你……”

“三叔。”郑涛先他一步开了口,声音不大,却瞬间让郑坤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侄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各位叔伯长老。”

郑涛的目光从郑坤脸上移开,缓缓滑过每一个人的脸。

“我大哥郑闲,私通城外盗匪,意图谋反。这件事,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祠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长老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开场白,唯独没想过,郑涛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

这哪里是请教?这分明是质问!

“涛儿,你这是什么话!”四长老脾气最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道,“郑闲狼子野心,我们也是被他蒙蔽!你现在赢了,难道还要反过来污蔑我们这些长辈不成?”

“污蔑?”郑涛笑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册子,随手扔在了中央的八仙桌上。

啪!

册子不厚,声音却格外响亮。

“这是黑风盗大当家王麻子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三年来,他孝敬给在座各位的每一笔‘心意’。”

“其中,给四长老您的最多。城西码头的保护费,您拿三成,他拿七成,对吧?”

四长老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死死盯着那本账册,像是看见了索命的阎王。

其他几位长老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们下意识地交换着眼神,眼底全是惊骇和恐慌。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种绝密的账本,怎么会落到郑涛手里?

郑涛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郑闲能调动城防军,是因为有军械库的令牌。而这令牌,一直由三长老您保管。没有您的首肯,他连一根箭都拿不出来。”

“各位叔伯,你们名下的商铺,在我被围困在断龙山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切断了我所有物资的供应。理由是,风险太大,不愿意掺和我们兄弟俩的‘家事’。”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人的脸色白一分。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我懂。”郑涛环视一周,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们不是被蒙蔽,你们只是在观望,在下注。你们觉得郑闲赢面更大,所以把筹码都压在了他身上。”

“只可惜,你们压错了。”

他的声音冰冷,像刀子一样剐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郑涛!”三长老郑坤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都是郑家的长辈,你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造反?”郑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三叔,你搞错了一件事。”

“从今天起,我,就是规矩。”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桐外,三百亲卫齐齐踏前一步。

“锵!”

三百柄长刀同时出鞘半寸,金铁交鸣之声汇成一道,在祠堂内激起尖锐的回响,震得那些牌位都仿佛在轻轻颤抖。

长老们被这股滔天的杀气一冲,齐齐变色,好几个人甚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狼狈不堪。

他们怕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敲打”的毛头小子。

这是一头刚刚吃饱了血肉,獠牙还滴着血的猛虎!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祠堂后方传来。

“都……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面色蜡黄,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的老者,正缓缓从后堂走出来。

正是巨木城城主,郑家的家主,郑涛和郑闲的父亲——郑成。

他看上去病得不轻,脚步虚浮,不住地咳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父亲。”郑涛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长老们见到郑成,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围了过去。

“家主!您可算出关了!”

“家主,您快管管这个逆子吧!他要翻天了!”

郑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他走到场中,浑浊的目光先是扫过那本要命的账册,然后才落在郑涛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有痛心,有失望,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涛儿,够了。”他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道,“你兄长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都是你的叔伯长辈,一家人,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他开始打亲情牌了。

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我病重闭关,不知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无论如何,郑家不能乱,巨木城不能乱。”

他向前走了两步,试图伸手去拍郑涛的肩膀,却被郑涛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郑成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

“父亲,”郑涛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您真的不知道吗?”

“断龙山距离城主府不过三十里,我被围困半月,粮草断绝。您派人送去的那车‘药材’,里面全是沙土。这件事,您也不知道?”

“郑闲伪造您的手令,调动城卫军。那手令上的家主私印,是您最心爱的暖玉所刻。这件事,您也不知道?”

“今日他在广场上设伏,动用了只有城主才有权动用的‘破神弩’。那东西,就藏在您闭关的静室之下。这件事,您也不知道?”

郑涛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诛心。

郑成的脸色,从蜡黄变成了惨白,最后又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确实全都知道。

他只是在等。等他们兄弟俩分出胜负,然后他再以父亲和家主的身份出来,收拾残局,无论谁赢,最终的权力都还会回到他手上。

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沉默寡言的二儿子,会如此决绝,会把一切都掀到桌面上来!

看着父亲无话可说的窘迫模样,郑涛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烟消云散。

他不再看他,而是转身,一步步走向祠堂最上方的神龛。

那里,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供奉着一样东西。

一枚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方印。

城主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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