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轻响,他们被彻底隔绝在了这个狭小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
房间里更暗了,只有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似乎是在看外面的夜景。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
孟絮絮没有回答。她走到他身后,从后面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她的脸颊贴在他滚烫的、布满图案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肌肉的紧绷。
“别这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孟絮絮,我们是”
“是什么?” 她打断了他,声音闷闷地从他背后传来,
“是兄妹吗?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妹妹吗?” 梁少淮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隔着一层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他放在窗台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指。
“睡觉。” 他转过身,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把她往床边推了推,“明天还要去找工作。” 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决绝。
他把她按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就走。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孟絮絮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怕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晰而笃定。 梁少淮的动作停住了。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新家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属于别人生活过的陈旧气味,混杂着陈桂芳用廉价空气清新剂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潮湿霉味。
客厅里那盏昏黄的节能灯,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模糊而压抑的光晕里。
梁少淮站在孟絮絮的房门口,刚刚替她盖好被子,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和皮肤温热的吐息。
他不敢再多待一秒。
那间小小的卧室,因为她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危险诱惑的密闭空间。她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微微嘟起的嘴唇,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口,每一处细节都在他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燥火。
那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叫嚣着让他去做一些冲动的、越界的、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轻轻带上房门,将那片能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旖旎隔绝在内。他没有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停留,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套上鞋,拧开大门走了出去。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吱呀”一声沉重的呻吟,又被他轻手轻脚地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照亮了他略显烦躁的脸。他快步下楼,将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家”远远抛在身后。夜晚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带着海腥味的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胡乱飞舞,也让他滚烫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童年时期,他曾随着父亲像浮萍一样在这里短暂地停留过几个月,记忆早已模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褪了色的片段。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凭着一点残存的印象,穿过几条霓虹灯光黯淡的小巷。街边的烧烤摊已经收了,只剩下满地油污的地面和空气中未散尽的孜然味。
他记得附近应该有一家网吧,是那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鱼龙混杂的地方。那是他这种无处可去的人最好的庇护所
果然,在街角拐弯处,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有些掉漆的“飞翔网吧”的招牌,蓝色的LEd灯光在夜色里有些刺眼。
他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一股混杂着泡面、香烟和汗液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键盘鼠标的敲击声、游戏里打打杀杀的嘶吼声和偶尔爆出的几句粗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属于深夜网吧的交响乐。这股熟悉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嘈杂,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上机,再来包红塔山。”
他把几张零钱和身份证拍在吧台上,声音带着一丝旅途劳顿的沙哑。
吧台后面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年轻女孩,大概是这里的夜班网管。听到声音,她揉着眼睛抬起头,当看清梁少淮的脸时,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孩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她手脚麻利地给他开了卡,从柜台下拿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递给他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帅哥,通宵吗?通宵有优惠。” 她的声音比刚才清亮了不少,带着点刻意的甜腻。 “不了,就坐会儿。” 梁少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他能感觉到女孩那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进吸烟区的一个角落坐下。 他熟练地打开电脑,却没有登录任何游戏。他撕开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迅速地麻痹着他的神经,那股在心底翻腾的燥热总算被压下去了一些。他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看着灰白色的烟团在眼前缭绕、散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
在网页上胡乱点了一会儿,他关掉浏览器,点开了那个许久未曾登录的、蓝白色的企鹅图标。
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滴滴滴滴”的提示音立刻响个不停。
他无视了那些闪动的群消息,直接点开了一个备注为“耗子”的好友头像。
【qq聊天窗口】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在?
对话框那边几乎是秒回。
耗子不是老鼠: 淮哥!你总算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掉哪个山沟里了呢!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刚到地方,安顿下来了。
耗子不是老鼠: 那就好那就好。怎么样,嫂子还好吧?一路顺利不?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少废话。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耗子不是老鼠: 放心吧淮哥,都按你说的办了。
那娘们,一开始还挺横,嘴硬得很。我让兄弟们也没动她,就是天天跟着,她去哪儿我们的人就去哪儿,吃饭给她加点料,上班路上给她车胎扎个钉子,半夜给她窗户上扔俩死老鼠。
不出三天,她就扛不住了,哭着喊着说再也不敢了。 梁少淮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录音和照片呢?
耗子不是老鼠: 都在我这儿存着呢,她跪在地上求饶的视频都有,
要不要发给你欣赏欣赏?保证精彩!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不用。东西收好,让她好自为之。
如果再让我知道她敢出卖兄弟们,或者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你知道该怎么办。
耗子不是老鼠: 明白!淮哥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对了,淮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常待了?
咱们这边哥几个可都盼着你呢。
咱们之前干的那票,我们也算是跟着您吃到甜头了,现在可离不开你这个主心骨啊。
梁少淮的眉头微微皱起。
公路杀手梁少淮o.o: 我暂时不回去。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你帮我管好,别出乱子。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耗子不是老鼠: 好嘞!淮哥你发话,我就是赴汤蹈火也给你办妥了!
结束了和耗子的对话,梁少淮关掉qq,将椅子往后一靠,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屏幕的光熄灭了,他的脸重新隐入黑暗中,只有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