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城市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裹挟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个体。
成涛因凝视着面前摊开的备课本,指尖第十二次触碰屏幕,拨通了孟絮絮的手机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段机械而冰冷的女性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烦躁地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地扔在桌面上。手机滑过一叠叠堆积如山的试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窗外,零星的警笛声划破长空,这座城市,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欢离合而停下脚步,也不会缺少真心牵挂和担忧彼此的人。
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如同潜伏的藤蔓,从他心底悄然滋生,逐渐缠绕收紧,让他感到窒息。
孟絮絮绝不是那种会无故失联的学生。她向来勤奋、自律,甚至有些过于刻板。每周两次的语言补习,她从未迟到或缺席过。即便有事,也一定会提前一天发信息请假,语气礼貌而周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今天,距离约定的上课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她不仅没有出现,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他发过去的几条微信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个已读的标记都没有显示。
这实在太反常了。
成涛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挂断,而是任由那单调的彩铃在耳边循环往复地播放。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高楼大厦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眉心紧紧地锁了起来,仿佛要拧出水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听筒里那循环往复的音乐,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电话,竟然通了。
成涛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喂?絮絮?”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个清脆柔和的女声,而是一个粗粝、含混不清的男人声音。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
那声音充满了不耐烦,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嘈杂的、打牌搓麻将的喧嚣声响,以及几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人感到厌恶。
成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仿佛坠入冰窟一般寒冷。
“你是谁?”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与审视,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对危险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孟絮絮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是手机被手忙脚乱地传递或抢夺。
几秒钟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上了一种欲盖弥彰的虚张声势:“你他妈谁啊?管得着吗?打错了!”
话音未落,电话便被“啪”地一声,粗暴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成涛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压抑而可怖。
刚才那通电话里的一切——陌生的男人,含混的言语,嘈杂的环境,以及那句明显心虚的“打错了”——都在向他释放着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孟絮絮,出事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摘掉眼镜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内向温柔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雷厉风行的果敢与决绝。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老刘,帮我个忙。”他的语气冷静而急促,仿佛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帮我立刻定位一个手机号码,对,就是我正在用的这个号码刚才呼出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查一下机主信息和现在的位置。紧急情况,人可能失踪了。”
挂断电话,他已经走到了楼下。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双平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刀锋般的锐利寒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不到十分钟,老刘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阿成,查到了。机主叫孟絮絮,女,二十岁。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城西一个叫‘红星’的网吧附近。那地方……有点乱,是个三不管地带,混子多,鱼龙混杂。你要过去的话,小心点,别硬碰硬。”
“知道了。”成涛挂断电话,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那辆半旧的桑塔纳。他熟练地发动引擎,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随即如离弦之箭般,汇入了拥挤的车流。
城西,红星网吧。
这是一个藏匿在深巷里的地下网吧,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泡面、劣质香烟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人感到窒息。成涛推开那扇油腻腻的玻璃门时,几十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麻木、警惕与排外,仿佛在审视着一个不速之客。
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直走到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吧台。吧台后的黄毛青年正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地沉浸在游戏世界里,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成涛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啪地一声拍在了布满污渍的吧台上。
“警察,办案。”
黄毛青年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他慌忙摘下耳机,有些结巴地问道:“警、警察同志,有……有什么事吗?”
“找几个人。”成涛的目光,如同训练有素的猎鹰一般,锐利地扫过网吧里那些神色各异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最终,他拿出手机,调出了刚才那通电话的录音,将音量调到最大。
那段粗粝的、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录音,在嘈杂的网吧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黑暗中的一束聚光灯。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
录音播放的瞬间,成涛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几个正围在一起打牌的青年,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似乎想要掩饰什么。
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