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无视那股热火升腾的热余,那点紧绷的力道,使劲埋没沉默中。
男人不得不主动解决这个状况的截停。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了一阵风。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夏婼。月光下,她仰着脸,眼中噙着泪水,脸上写满了委屈、倔强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已经豁出去了,现在轮到你了。
梁少淮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烦躁,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野性所撩拨起的悸动。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将她推开,也没有将她拉近,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躺了下去,再次侧过身,给了她一个更加决绝的、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后背。
“再说一遍,不需要。”这一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危险,“现在。回去,立刻。”
夏婼的身体被他的冰冷扎得颤抖了一下,羞耻感顺着脚底板往上爬,烧得她耳朵发烫,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 她知道自己不该凑上来,不该抱着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可心脏就是控制不住地疼,酸意堵在喉咙口,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前兆。
她僵硬地挪动身体,爬下了草席,踉跄地走出了堂屋,重新关上了门。那扇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重重地砸在了梁少淮的心上,也砸在了隔壁房间那个早已清醒的人心里,两人都松了口气。
“昨晚……她钻进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推开?”
梁少淮正在付钱的手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写满不安和探寻的小脸。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瓶打开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
他的回避让孟絮絮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猛地推开那瓶水,塑料瓶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滚到了一边。她倔强地仰着头,眼睛直视着他,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他冷漠的外壳。
“回答我!是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地方比我不一样?”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指核心。梁少淮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孟絮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忽然向前一步,靠近了她。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烟草和清晨阳光的味道。他抬起手,不是抚摸,而是用粗糙的拇指指腹,用力地擦过她的嘴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占有欲。
“闭嘴。” 他的声线压得极低,如夜露的风声在耳畔轻擦,带着几分喑哑的痒意,“你无需多问 —— 这地方,从来都只能是你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瓶,又买了一瓶新的,然后大步走开,站在路边等夏婼。留下孟絮絮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刚才的动作和话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她所有的怒火,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悸动。
夏婼从厕所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到梁少淮对孟絮絮做出的那个亲昵而霸道的动作,看到孟絮絮脸上那副既委屈又甜蜜的复杂表情。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意识到,自己昨晚的失败并非偶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在梁少淮心里,有着自己无法撼动的地位。嫉妒像野草一样在她心中疯长,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她必须主动出击。
接下来的路程,夏婼开始了她的“攻势”。每当路过风景好的地方,她就会在拖车里大声赞美,比如“哇,这里的山好漂亮啊!”、“淮哥你看那边的云,像不像?”,试图引起梁少淮的注意和回应。而梁少淮要么沉默,要么只是敷衍地“嗯”一声。
这时,孟絮絮就会故意在后面轻声细语地和梁少淮说话,聊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往事,比如“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偷吃隔壁王奶奶家的桃子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后面的夏婼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无声的炫耀,也是一种宣示主权。
夏婼不甘示弱。中午在路边摊吃饭时,她抢着给梁少淮夹菜,热情洋溢地说:“淮哥,这个辣椒炒肉可香了,你多吃点!”而孟絮絮则默默地把自己碗里唯一的荷包蛋夹给了梁少淮,一句话也没说。
梁少淮看了看碗里的荷包蛋,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夏婼,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吃了起来。这个沉默的举动,让两个女孩的心情都跌宕起伏。
下午的天气突然变得闷热,汗水浸透了所有人的衣服。夏婼的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春的曲线。她故意用湿漉漉的毛巾擦拭脖子和手臂,然后笑着对梁少淮说:“淮哥,天太热了,我都快化了。”她的眼神充满了暗示。
而孟絮絮则默默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小瓶风油精,轻轻地点在梁少淮的后颈和手腕上。这个细微的、充满关怀的举动,让梁少淮紧绷了一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梁少淮感觉自己就像走在钢丝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后方拖车的灼热视线,也能感受到环在腰间的那双手传递来的温度和依赖。
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但他更清楚,这种平衡是脆弱的,随时都会崩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贯的冷漠和散漫来掩饰内心的焦灼,尽力维持着这表面的平静。
夜的天空是块揉碎了星光的墨绸,深蓝底色上缀满细碎的银亮,风一吹,便晃出满穹温柔的粼粼波光。
夏婼家的小院里已经忙碌起来。梁少淮蹲在摩托车旁,正仔细地检查着昨晚新焊上的小拖车是否牢固,手指用力地掰了掰焊接点,发出金属摩擦的“嘎吱”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夜未眠的疲惫被他用一贯的冷漠和散漫掩盖得严严实实。
孟絮絮和夏婼一前一后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孟絮絮换上了昨天那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简单地扎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没睡好。
她走出来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梁少淮身上,随即又飞快地移开,假装对院子里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而夏婼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睛红肿,走路时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梁少淮的方向。她昨晚哭了一场,不仅是因为被拒绝,更是因为自己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换来了如此难堪的结局,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梁少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环视了一下两个女孩。他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行李都收拾好了?放拖车上去。”
两人默默点头,各自去拿自己的包裹。当所有东西都塞进那个小小的、摇晃不稳的拖车里后,梁少淮跨上了摩托车,发动了引擎。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惊飞了树梢上几只麻雀。他回头看了孟絮絮一眼,下巴朝后座扬了扬。
“上来。”
这个动作和指令,像一道无声的圣旨。孟絮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和喜悦涌上心头。
她甚至能感觉到夏婼投射过来的、充满嫉妒和受伤的目光。她努力压抑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然后利落地跨坐到了梁少淮的身后。
当她的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结实的腰腹时,一种久违的、属于她的领地被重新确认的安全感,让她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夏婼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祈求。
“淮哥,还是让我坐你后面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合情合理,“这路我熟,我知道哪里坑多,可以提醒你。
而且……”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坐在后座、背对着她的孟絮絮,声音更低了些,“而且絮絮妹妹坐拖车可能不太稳,容易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