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探查舰“星梭号”脱离了“潜渊者号”的庇护,如同一枚投入无垠墨海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滑入深邃虚空。舰内空间紧凑,仅容必要操控与休憩。林夜坐于主控位,眼眸深处混沌之色流转,并非在操控舰体,而是以其超越常理的感知,引导着航向,追寻着星瞳所描述的那份冥冥中的“命运交汇”之感。洛璃静坐一旁,冰蓝双眸闭合,周身散发着清冽寒意,北冥玄冰碑的力量内敛如渊,既是调息,亦是对外界可能危机的无形警戒。
航行初始,并无异状。窗外是熟悉的、点缀着遥远星光的黑暗帷幕。然而,随着他们愈发靠近星瞳指示的方位,周遭的虚空开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并非物质上的阻碍,而是法则层面的滞涩,仿佛穿行于某种无形力场,连神识的延伸都变得迟缓了几分。
“空间参数出现异常波动,曲率读数紊乱……我们似乎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引力异常区,或者……某种法则扭曲的边界。”洛璃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看着主控光幕上跳动的数据,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舰舱内响起。
林夜微微颔首,他感知得更深。此地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混乱的气息,无数细微的、属于不同时代、不同生命的命运轨迹碎片,如同风中飞絮,无序地飘荡、碰撞、湮灭。这里,确实像是一条干涸、崩坏了的命运长河支流的“河床”。
“星瞳的感知无误,此地命运之力混乱驳杂,确是她所说的‘交汇’与‘打结’之处。”林夜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愈发昏暗、连星光都似乎被吞噬的虚空,“小心,混乱之中,往往孕育着未知的危险。”
他操控着“星梭号”,速度再降,如同谨慎的旅者,摸索着前行。舰体外的空间扭曲愈发明显,偶尔甚至能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象一闪而逝——破碎的星辰倒影、扭曲的生物轮廓、乃至一些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碎片,仿佛是不同的时空碎片在此地交错叠加。
突然,舰体猛地一震!并非遭受攻击,而是仿佛撞入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剧变!
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色彩不断变幻、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的混沌光晕。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远近概念,只有无数扭曲、旋转的色块与光带,充斥着整个视野。神识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方向感,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视觉及常规探测系统失效!空间定位系统紊乱!我们……迷失了!”洛璃迅速报告,声音依旧冷静,但冰眸中已凝起肃然。她尝试释放极寒领域稳定周遭,却发现那混乱的光晕竟能扭曲、吸收她的法则之力,领域范围被急剧压缩。
林夜眉头紧锁,混沌之力自他体内弥漫而出,试图如同在归墟之眼那般,强行定义此地的秩序。然而,这一次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这片混沌光晕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无数混乱法则与命运碎片交织成的、近乎实质的“乱流”。他的混沌权柄虽能包容,一时却难以将其彻底梳理、平息。
“星瞳所说的‘暗’的东西……恐怕指的就是这种混乱法则本身。”林夜沉声道,他能感觉到,那混乱之中,蕴含着某种冰冷、惰性、排斥一切秩序存在的意志,并非生灵,更像是这片失落星域本身的“规则”。
“星梭号”在混沌光晕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颠簸、旋转,护盾能量在混乱法则的侵蚀下飞速消耗。
“不能停留,必须找到出路,或者……找到那条‘亮’的线!”林夜当机立断,不再试图强行镇压整个混乱区域,而是将混沌感知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的“线”,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在这无尽的混乱中,仔细搜寻着星瞳所描述的那一丝独特的、带着“花”之气息的命运轨迹。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无数的命运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他的神识,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拉入这永恒的混乱之中。那些碎片中,有英雄末路的悲吼,有文明寂灭的哀歌,有爱恨情仇的执念……万千生灵的残响汇聚于此,形成足以令不朽神魂都为之动荡的噪音。
洛璃守护在他身旁,极寒领域压缩至周身三尺,化作最坚韧的冰晶壁垒,将那些试图直接侵袭林夜神识的、最狂暴的混乱意念冻结、隔绝。她看着林夜紧闭双目、额角渗出细汗的模样,冰蓝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间,在这片混沌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星梭号”护盾即将告罄,林夜神识也感到阵阵疲惫袭来之时——
他那凝聚到极致的混沌感知,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在无尽混乱、晦暗的命运碎片洪流中,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粹而坚韧的“金线”!它并非耀眼,却如同淤泥中的金砂,在周遭的混乱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这道“金线”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带着生命的渴望、未来的期盼、以及一种……纯净到极致的命运芬芳!
“找到了!”林夜猛地睁开双眼,混沌眼眸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跟着它!”
他立刻操控“星梭号”,不再与整个混乱区域对抗,而是如同灵巧的游鱼,循着那道微弱却坚定的“金线”,在狂暴的混沌光晕中穿梭、避让、前行!
那“金线”仿佛拥有灵性,指引着一条隐藏在混乱之下的、相对稳定的“路径”。虽然依旧颠簸,但舰体的负荷明显减轻,护盾的消耗速度也减缓下来。
洛璃看着主控光幕上那条被林夜标记出的、蜿蜒前行的虚拟轨迹,又看向前方那在混沌中若隐若现的微光,冰眸中闪过一丝惊叹。也唯有林夜这等执掌混沌、又与星瞳命运交织的存在,才能在这绝对的混乱中,捕捉到那一线生机。
“星梭号”跟随着命运金线的指引,在光怪陆离的混沌迷宫中,向着那未知的、可能孕育着“命运之花”的核心区域,不断深入。
希望之光,虽微渺,却已穿透迷障,指引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