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的感知与命运之花的指引,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宇宙坐标。那方位并非位于他们熟悉的任何星图脉络之上,而是仿佛隐藏在常规维度之外的某个“夹缝”之中,充满了疏离与扭曲感。
“潜渊者号”调整至最佳状态,在林夜以混沌权柄的引导下,开始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目标明确的跨宇宙跃迁。这一次的航行,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穿梭于星辰之间,而是仿佛在穿透一层层厚重而粘稠的“世界隔膜”,舰体外传来令人牙酸的、法则摩擦的细微声响,舷窗外的景象化为一片飞速流转、色彩混乱的流光溢彩,仿佛行驶在一条由纯粹能量与规则构成的湍急河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不适的挤压与摩擦感骤然消失。“潜渊者号”猛地一震,仿佛从一个狭窄的管道中被“吐”了出来,周遭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目标宇宙。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舰桥内的所有人,包括林夜,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震惊。
这里并非黑暗真空,天空是一种诡异的、恒定的、如同黄昏与黎明交织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光源仿佛来自天空本身,均匀而缺乏生气。大地之上,不见山川河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规划整齐、棱角分明、由某种暗沉金属构筑的巨型几何结构体,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这些结构体之间,流淌着的并非水流,而是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能量荧光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液体,在预设的沟渠中缓慢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臭氧与某种……过于“完美”的、缺乏自然生机的甜腻气息。法则层面,一种极度僵化、刻板的“秩序”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着整个天地,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这里没有风,没有随机的云朵,没有鸟鸣兽吼,甚至连能量的自然流动都仿佛被设定好了固定的轨迹,一切都在一种死寂的“完美”中运行。
“这……就是被‘改道’后的命运?”雷昊瞪大了眼睛,看着舷窗外那如同巨大精密仪器内部的世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墨渊快速分析着探测数据,脸色越来越难看:“生命信号……极其密集!几乎遍布整个星球地表!但……它们的生命波动高度同质化,能量反应模式完全一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整个星球的能量流动、物质循环,都遵循着一种极其复杂、却又绝对固定的数学模型,没有任何自然演化的随机性!”
洛璃蹙起秀眉,她的极寒感知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那种无处不在的、僵化的秩序之力,仿佛在排斥一切“不确定”与“变化”。“此地法则……已被彻底‘驯化’,或者说……‘囚禁’。”
林夜没有说话,他的混沌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深入这片天地。他“看”到的更多。他看到了那些在金属结构体中如同工蚁般忙碌穿梭的“生灵”——它们拥有着近似人形的轮廓,但动作精准、划一,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任何个体情感与思维的波动,仿佛只是一具具执行固定程序的傀儡。他看到了那黑色液体河流中,并非孕育生命,而是在进行着某种冰冷的物质与能量转化。他更看到了,在这片僵化世界的核心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冰冷的、与星瞳感知中同源的意志,如同中枢处理器般,监控并维持着这令人窒息的“秩序”。
“下去看看。”林夜沉声道。仅凭远观,无法真正了解这股力量的本质。
“潜渊者号”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的金属平原边缘降落。舱门开启,那股甜腻而僵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夜、洛璃、星瞳(在她强烈要求下,且状态已稳定)以及负责护卫的雷昊走出了星舰。墨渊与玉傀灵留守舰内,负责接应与数据分析。
脚踏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四周是高达数百丈的金属墙壁,切割得如同镜面般光滑,倒映着他们几人的身影,却更显此地的空旷与诡异。不远处,一队约莫十几个那种傀儡般的“生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 silent 移动,对他们这几个突兀的闯入者,竟没有丝毫反应,连目光都未曾偏斜一寸。
星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此地法则带来的不适,空洞的双眼望向那些傀儡,又望向天空那恒定的昏黄。
“它们的命运之线……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触及根源的惊悚,“不,不是不见了……是被……‘修剪’过了!所有个体的命运,都被强行收束、固定在了几条预设的‘轨迹’上!没有意外,没有选择,没有未来……只有……绝对的服从与……消耗殆尽……”
她抬起手,指尖命运之力微闪,尝试触碰其中一具傀儡。
就在她的命运之力即将触及那傀儡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如同被触动的警报,骤然自地底深处、自天空之上、自这方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同时降临!死死锁定了星瞳!
“检测到……未授权……高维信息扰动……执行……净化协议……”
一个机械、呆板、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
刹那间,他们脚下那冰冷的金属大地,瞬间化为粘稠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泥沼!天空中,那昏黄的光源凝聚成无数道蕴含着“存在抹除”之力的苍白光束,如同审判之矛,朝着他们覆盖式轰击而下!四周那些原本麻木的傀儡,眼中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如同被激活的杀戮机器,以一种远超之前的、违反物理规律的敏捷,朝着他们扑杀而来!
攻击来得突兀而猛烈,且蕴含着一种与“虚无”截然不同的、基于绝对“秩序”的抹杀力量!
“小心!”林夜低喝,混沌领域瞬间展开,灰色的气流将众人笼罩,试图将那粘稠的金属泥沼排斥、将那苍白光束中和。
然而,这一次,混沌领域的净化速度明显慢了许多!那金属泥沼中蕴含着某种极其顽固的“固化”法则,那苍白光束则带着一种“逻辑否定”的特性,竟在某种程度上干扰着混沌的包容性!
洛璃清叱一声,极寒领域全力爆发,将扑来的数十具傀儡瞬间冰封!但更多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被摧毁后,竟化作精纯的能量被大地吸收,随即不远处的地面便再次“生长”出新的、一模一样的傀儡!仿佛无穷无尽!
雷昊怒吼着挥舞雷棍,雷霆炸响,将靠近的傀儡成片清空,但面对这源源不断的再生,也感到一阵无力。
星瞳脸色微白,她试图以命运之力干扰那冰冷意志的核心,却发现对方的“命运”仿佛与整个宇宙的固化法则融为一体,坚不可摧,她的力量如同溪流撞击山岳,难以撼动分毫!
“此地不宜久留!”墨渊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带着急切,“侦测到更强的能量反应正在汇聚!这片天地的‘免疫系统’被完全激活了!”
林夜眼神一冷,知道试探已经足够。这股力量的难缠程度,超乎预期。它并非以力压人,而是以一种近乎“规则”的方式,排斥、抹杀一切“异数”。
“走!”
他不再恋战,混沌领域强行收缩,化作一道坚实的壁垒护住众人,同时一拳轰向头顶那密集的苍白光束!
“开!”
拳劲蕴含四碑之力与混沌本源,硬生生在苍白光束的覆盖下轰开一个短暂的缺口!
“潜渊者号”引擎轰鸣,瞬间升至缺口处,舱门开启。
林夜护着众人,化作流光冲入舰内。就在舰门关闭的刹那,下方那粘稠的金属大地猛然凸起,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金属手掌,带着碾碎一切的“秩序”之力,狠狠拍击在“潜渊者号”方才所在的位置,将空间都拍得一阵扭曲!
“潜渊者号”不敢停留,引擎超载,瞬间撕裂空间,逃离了这个诡异而危险的宇宙。
舰桥内,气氛凝重。首次接触,他们便感受到了这股未知力量的恐怖与诡异。它不是毁灭,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令人绝望的“统治”。
星瞳靠在舱壁,微微喘息,看着舷窗外那重新恢复正常流动的宇宙景象,空洞的眼中充满了忧虑。
“我们必须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它的‘蓝图’……究竟是什么……”
答案,依旧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