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婷的声音。
郑森眉头一挑,转身的瞬间,脸上已堆满了诚挚无比的笑意,“他婷姐,有何吩咐?”
胡婷站在办公室门口,向郑森招了招手。郑森无法,只好迈步踱向胡婷的秘书办公室。
坐定后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郑森先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说吧,把我叫过来,是又有什么锅要我背啊?”他拉着长长的尾音,语气也是懒洋洋毫不在意。
胡婷一挑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我郑哥。太了解我了。”
胡婷扬着那不同于平日的标准笑容的脸,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江燃今天顶撞了沈总,沈总意思是想敲打敲打江燃。郑哥,你们男的之间有些话好说,我说的话,就有可能让江燃上纲上线。所以——”她的眼里满是期待。
郑森做作地哀叹一声,“我就知道,不是得罪人的活儿,你这小丫头片子肯定也想不起来我。”他摸了摸鼻子,眼底带着算计,“怎么报答我?”
胡婷拖着长音,捏着嗓子,九曲十八弯地喊了一声,“哥——”
“诶,诶,打住!”郑森虎躯一震,恶寒似的抖了抖,脸上堆起奸商般的笑容:“光叫哥,可不行啊。来点实际的。”眼底的精光藏都藏不住。
“你提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胡婷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借钱——不行!超越阶级同事关系之外的‘友谊’——不行!”
“哎,嘿!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嘛。”郑森都被气乐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谁能给你办事儿啊。”
“要是花钱就能办成的事儿,我找你干嘛?”胡婷振振有词,“趁人之危发展超阶级‘友谊’——不道德。我这也是为你考虑。”胡婷扬着小脸儿,一脸带着不屑的笑,“而且,你郑大经理也栽不起这面儿。”边说,边挑衅拟地挑了挑眉。
要说郑森在这个世上怕过谁,胡婷必须算上一个。从他俩认识开始,郑森就没在任何一件事儿上占过便宜。这也直接导致了郑森总是跳过这位青帆集团的第一大秘书抓她手底下的小姑娘帮自己做事。
在听到胡婷这样说,郑森一侧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带着点无奈又玩味的笑容,“婷儿啊,你可真是我亲妹儿啊,一句话里得有八百个为我好。行了,不难为你,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家酒店给我留一间套房,下个月有个朋友过来,我就不找别家了。”唇角笑意加深,“放心,不白住你的。”
看着郑森那混合着一丝痞气的笑意,胡婷突然就觉得有点看不懂他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郑森时,那家伙一副鼻孔朝天,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而此刻,他那张扬的笑意里显然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当初那个把什么事都挂在脸上的嚣张少年,而今不仅将那份孤傲生生磨成了笼络人心的八面玲珑,甚至,他还刻意把自己打造成这副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模样,也只是为了麻痹那些明里暗里注视着他的眼睛,看似不着调,实则是隐匿了自己的锋芒。
漂亮的杏目忽闪忽闪地,她沉吟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了郑森的要求。
胡婷起身,笑着对郑森道:“沈总前段时间给了我一罐今年新下来的茶,来一杯?”
郑森浑不在意道,“不了,再不回去,楼下那帮兔崽子该抬房盖儿了。”
胡婷眼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顺手抄起一小盒曲奇饼塞到郑森手里,“郑哥,这个——你拿着。”
郑森抬起手看了眼手里价格不菲的曲奇饼,眉心轻蹙,抬手晃了晃,“这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吃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啊?让人瞅见,多跌面儿啊。”
那表情看上去,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胡婷也不恼,撇了撇嘴道:“你有独立办公室,就算吃也没人看到吧。”接着,话锋一转,挑衅似的道:“一个大男人,矫情!”
郑森眼神有些复杂,却也没再坚持,随意地挥了挥手,“谢啦。”一步三晃地走了。
回到办公室的江燃,深深地靠进座椅深处,看着被随意丢在桌案上的文件夹,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冰辰那张毫无温度的脸。眉心微拧,身体前倾,伸手抓起文件夹,一页一页开始翻看。
一行行的文字和数据在江燃的眼前跳动,他却完全没有看进去,那个熟稔、默契又刺眼的拥抱不断在江燃的脑海闪现,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猛地把手中的文件夹向前砸去——
“砰——”
文件夹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规整的纸张散落一地。
颓然坐回座椅深处的江燃,牙关紧咬,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狂暴的气息犹如实质。
他清晰的记得,沈冰辰微怔之后眼神迅速升腾的巨大的喜悦,那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发自内心的喜悦,那是他从不曾见过的鲜活。
两人那个炽热、喜悦的拥抱、默契和沈冰辰对那个男人无条件信任,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江燃的心里。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想把眼前的这一切都撕碎,让那份碍眼的默契在他眼前湮灭,让沈冰辰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危险的光芒在江燃的眼底缓缓浮现,唇角下压,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他试图用深呼吸平复翻涌的情绪,随即抬手扯了扯紧紧勒在领口的领带,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让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崩断、溃散......
一阵凌乱的敲门声打断了江燃,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进。”
单手插兜,衣领大开,还着一身随意的楚昕岳推门而入,视线流转间看到散落一地的纸张和摊开的文件夹,“哟,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脚步未停,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客椅上。
“什么事儿?”江燃眼底的狂暴还未消退,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