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个我远远瞧见，他竟自己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那身绫罗绸缎沾满了泥，狼狈得像条狗！”
我放下糕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苏瑶这是要将墨晟往死里逼。
不仅要毁了他的名声，还要碾碎他的尊严，让他从云端摔进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这手段，倒是狠绝。
“柳泽知道这些吗？”我忽然问道。
“回小姐的话，”易泊摇了摇头，“柳泽公子只管抚琴赏花，这些后宅的腌臜事，他从不关心。”
这倒也是，柳泽的清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行了，由着他们狗咬狗去。”我淡淡地说道。
“你只需给我盯紧流芳苑的动向，尤其是顾宸，别让他有机会使什么阴招。”
易泊闻言，神色一凛，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小姐放心，我已安排了最妥帖的人手，流芳苑里哪怕是掉了一根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对了，小姐，还有一事。”易泊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的请帖。
“今日，流芳苑的顾宸正夫派人送来帖子，说是……想请您明日过府一叙，为您赔罪。”
顾宸？
我的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这条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出洞了吗？
“知道了。”我接过请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回他，我明日，准时赴宴。”
顾宸，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二日，我特意换了一身低调却不失贵气的石榴裙，既不显得咄咄逼人，也不会落了苏家二小姐的体面。
流芳苑，依旧是苏府最奢华的院落。即便主人刚刚颜面扫地，这里的亭台楼阁，依旧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富贵。
顾宸亲自在门口迎我。
他一袭青色长衫，身姿挺拔，眉目如画，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模样。
若非我知晓他骨子里的阴鸷狠辣，只怕也要被他这副人畜无害的皮囊所迷惑。
“苏二小姐大驾光临，流芳苑蓬荜生辉。”他微微一笑，对我行的礼，挑不出半点错处。
“顾公子客气。”我回以一笑，笑容同样无可挑剔，“顾公子亲自相邀，我怎敢不来？”
他将我迎入正厅，厅中早已备好上好的明前龙井和精致茶点。
“不知顾公子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我开门见山，不想与他虚与委蛇。
顾宸为我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闻言轻笑一声：“苏二小姐快人快语，顾宸佩服。今日请您前来，是想替墨晟，向您赔个不是。”
“赔罪？”我故作惊讶。
“墨晟公子才华横溢，又何罪之有？该赔罪的，不是该我吗？毕竟，是我揭穿了他的‘才华’，才让他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我的话里带着刺，顾宸却仿佛没有听出来，只是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苏二小姐言重了。墨晟才学浅薄，心性张扬，做出那等贻笑大方之事，是我流芳苑管教不严。”
“顾宸在此，代他向苏二小姐致歉。”说着，他竟真的端起茶杯，对我遥遥一敬，姿态放得极低。
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这顾宸，到底想做什么？
“顾公子言重了。”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墨晟是姐姐的侍君，他的所作所为，自有姐姐管教，与我何干？与顾公子你，又何干？”
我特意加重了“姐姐的侍君”几个字，就是为了提醒他，别管得太宽。
顾宸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二小姐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放下茶杯，语气温和地说道，“妻主与您乃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因下人的一些蠢事，伤了姐妹和气，实在不该。”
“顾宸斗胆，想做个和事佬，不知二小姐可否给顾宸这个薄面？”
和事佬？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顾公子有心了。只是不知，你想怎么个和法？”
顾宸见我似乎松了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缓缓道：“妻主只是一时气盛，心中还是念着姐妹之情的。”
“若二小姐肯主动示好，譬如……将那云霞锦的染制秘方，与妻主共享。妻主定然会凤颜大悦，届时姐妹二人联手，苏家未来，何愁不兴？”
原来如此。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想要我的秘方？真是痴人说梦！
“顾公子此言差矣。”
我放下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陡然转冷，“我与姐姐之间，并非是因下人而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