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柳泽。”
我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察觉的蛊惑，“你是潜于深渊的龙，于泥沼之中，守一身清白傲骨。”
“世人欺你辱你，只当你是池中鱼，却不知一遇风云，便可化龙升天。”
“那句大鹏，是写给世人看的笑话。”
“这句潜龙，才是写给你的正名。”
我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抱着古琴的手，微微收紧，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妻主……”
“我今日，便要你，带着这首词，这把琴，去一个地方。”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地方？”
“烟雨楼。”
烟雨楼。
青安城最高雅，也最负盛名的酒楼。
能出入此地的，无一不是城中有头有脸的文人雅士，富商贵女。
这里是风雅的聚集地，也是流言的策源地。
任何一桩趣闻，只要从这里传出去，不出半日，便能响彻整个青安城。
“我要你，在今日午时，在烟雨楼最高的那座摘星台上，将这首词，配上你的琴，唱给全天下的人听。”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让墨晟的成名作，提前两日，响彻青安。”
“只是，署名不是他，而是你，柳泽。”
柳泽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眼中的感动与水光褪去，目光变得锐利，充满了战意。
“妻主此计，不仅是釜底抽薪，更是杀人不见血。”
他看着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绽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折服的光芒。
“柳泽，定不负妻主所托。”
他对着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午时，烟雨楼。
今日的烟雨楼，比往日更加热闹。
因为两日后便是十年一度的青安诗会，楼内几乎所有的雅座，都被城中的文人雅士们包了下来。
他们三五成群，饮酒作诗，高谈阔论。
而话题的中心，无一例外，都围绕着苏家流芳苑里那位，即将一鸣惊人的墨晟公子。
“听说了吗？流芳苑那位墨晟公子，已经闭关三日了！据说他得了一句惊天动地的名篇，准备在诗会上一举夺魁呢！”
“是啊是啊！苏大小姐为了给他造势，几乎把咱们青安城所有能请的评委都请遍了！看来这次的魁首，非他莫属了！”
“那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苏二小姐院里那位柳泽公子，也非池中之物。”
“你们是没听过他那曲《笑傲江湖》，那等胸襟，那等气魄，简直不像凡间该有的曲子！”
“一个倌儿出身的乐师，也敢与墨晟公子争辉？别开玩笑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烟雨楼的掌柜，突然满脸堆笑地走上了大堂中央的高台。
“各位雅客，各位贵人，静一静，静一静！”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道：“今日，我们烟雨楼有幸，请到了一位贵客！他，便是前几日在沐家赏花宴上，以一曲《笑傲江湖》技惊四座的柳泽公子！”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什么？柳泽公子来了？”
“天哪！我没听错吧！他不是从不见客的吗？”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道素白的身影，抱着一张通体漆黑的古琴，缓步走上了高台。
正是柳泽。
他今日依旧是一袭白衫，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神情淡漠，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与议论，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地在台中央坐下，将那张凤栖梧桐琴横于膝上。
那一瞬间，整个烟雨楼，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清冷如月的男子身上。
没有开场白，没有多余的动作。
柳泽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琴弦之上。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般的琴音，骤然响起！
那音色，与《笑傲江湖》的豪迈不同，带着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与不甘。
像一条被困在深渊之底的巨龙，在黑暗中，无声地咆哮。
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悲凉气息，摄住了心神。
紧接着，琴音一转，那股悲愤，化为了冲破一切束缚的，激昂的战意！
像巨龙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云端之上的光！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激昂的琴音中时，柳泽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冷，干净，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唱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是开篇。
以一段古籍的念白，奠定了整首词恢弘的基调。
满座的文人雅士，皆是神情一肃。
然后，琴音再转，那股激昂的战意，化为了冲天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