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朽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却让林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自由。
他站在荒芜的土坡上,最后一次回望那座雄踞北方的巨城。长安的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沉默而遥远,城墙上的灯火如同渐熄的余烬,再也映照不出朱雀门前的金光万丈与血火交织。
那里发生的一切——高阳的眼泪,婠婠的邀约,鲁妙子的巧夺天工,袁天罡的困龙大阵,李世民的杀伐果决,以及最后那场由他自导自演的“佛焰涅盘,舍利天花”——都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情,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荒诞感。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驱散了地道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沉闷。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对着长安,向南而行。
脚步起初并不快,像是在适应这具久违了“自由”的身体,适应这头顶有了发茬摩擦衣领的陌生触感。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料子普通,却比那身华丽沉重的锦斓袈裟不知轻快了多少。
他沿着荒僻的小径行走,易筋经带来的超凡感知让他能轻易避开夜间出没的蛇虫,也能在黑暗中清晰地辨认方向。体内的内力如同温暖的泉流,自然而然地随着步伐流转,滋养着血肉筋骨,带来充沛的精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黎明将至。
前方出现了一条潺潺的小溪,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粼粼波光。
林默走到溪边,蹲下身。溪水清澈冰冷,映出他此刻的倒影——一张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眉眼间依稀可见昔日辩机的俊朗,但那双眼睛,不再有刻意伪装的悲悯与平和,而是恢复了属于林默的锐利、深邃,以及一丝历经风波后的淡漠。头顶短短的发茬如同初春的草地,带着勃勃生机。
他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扑在脸上。寒意刺骨,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流过脖颈,浸湿了少许衣襟。他仔细地清洗着脸庞和双手,仿佛要洗去的不仅是尘土,还有“辩机”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束缚、伪装与因果。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看着水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倒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这笑容,不再有佛门的慈悲,也没有悍匪的张扬,而是一种纯粹的、卸下所有重担后的释然与……期待。
他对着水中的倒影,也对着这片即将苏醒的天地,轻声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
“尘缘已断,因果已了。”
“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辩机……”
“……只有,林默。”
话音落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应声而断。
他感到一种灵魂层面的轻快,仿佛某个一直附着在身上的厚重外壳终于脱落。从此,他不必再顶着“高僧”的光环或“妖僧”的污名,不必再理会佛门的清规戒律,不必再应对皇权的倾轧算计。
他是林默。一个拥有满级易筋经,行走在这片综武世界的,自由人。
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晨曦驱散了夜色,也照亮了林默前行的道路。道路两旁,荒草萋萋,露珠晶莹,远山如黛,一片生机勃勃。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衫,将残留的水渍抹平,然后迈开脚步,不再回头。
步伐沉稳,坚定,向着南方,向着江湖,向着未知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大步而去。
身后,长安城彻底隐没在晨雾与地平线之下。
前方,是新的江湖,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