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李承乾的“合作”,就这么在一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氛围中,达成了。
辩机很清楚,李承乾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搅乱长安这潭死水,为自己创造机会,从而彻底摆脱“腰斩”宿命的棋子。
他所谓的“帮他创造时机”,不过是将历史上本就会发生的“太子谋反”事件,稍稍地,推波助澜一下罢了。
至于李承乾事成之后,那“共享万里江山”的许诺,辩机更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相信。
帝王心术,自古皆然。
今日的盟友,便是明日的仇寇。
李世民如此,他那个心理扭曲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辩机需要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施舍与承诺。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
在送走了“大喜过望”的太子之后,辩机并没有立刻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
他在等。
等一个,真正能让他下定决心,将长安这盘棋,彻底搅乱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很快,便来了。
三日后,清晨。
弘福寺那紧闭了数日的山门,再次,被无数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士与长安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又一则重磅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慈航静斋,联合了佛门四大圣僧——少林寺的了空禅师,净念禅院的了尽禅师,天台宗的智慧大师,以及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将再次亲赴弘福寺,与护国法师辩机,“再论佛法”!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如果说,上一次师妃暄的单独到访,只是正道对辩机的一次试探。
那么这一次,慈航静斋联合了佛门最有声望的四位得道高僧,一同前来,其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试探!
这是……问罪!
是最后通牒!
是整个天下正道,对辩机这个行事乖张,亦正亦邪的“妖僧”,所发起的,最严厉,最正式的……声讨!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像上次那般,善了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
弘福寺,山门之前。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但所有人都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站着五位气度不凡的僧人。
为首的,依旧是那个白衣胜雪,气质空灵,但俏脸之上,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憔-悴与屈辱的绝美仙子——师妃暄。
她的身后,则并排站着四位身穿明黄色袈裟,手持禅杖或念珠,宝相庄严的老僧。
这四位老僧,每一个,都气息渊深,目光如电,身上那股常年修持佛法而形成的祥和禅意,与他们体内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雄浑内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气场。
他们,便是当今中原佛门,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之外,明面上的最强者——四大圣僧!
这四位,任何一个,都是足以与八大门派掌门人平起平坐的宗师级顶尖高手!
四人联手,其威势之盛,就算是面对祝玉妍、石之轩那等大宗师,也敢放手一搏!
今日,他们联袂而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阿弥陀佛。”
弘福寺那厚重的山门,缓缓打开。
辩机依旧是一身朴素的月白僧袍,独自一人,从寺内,缓缓走出。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都未曾放在心上的和煦笑容。
他看了一眼山门前那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五个气势汹汹的“讨伐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为首的师妃暄身上。
四目相对。
师妃暄的娇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便想起了那一日,在禅房之内,被这个男人,用言语和精神,双重碾压的屈辱与恐惧。
她那颗本就破碎不堪的道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着四位德高望重的佛门圣僧,她的心中,又涌起了一丝底气。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上前一步,对着辩机,冷声说道:
“辩机法师,别来无恙。”
“托仙子的福,贫僧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辩机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师妃暄看来,充满了刺眼的嘲讽。
“你!”师妃暄银牙紧咬,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当场发作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辩机!我等今日前来,是代表天下佛门,向你下达最后的通牒!”
“你身为佛门弟子,却不守清规,与公主传出风流韵事,败坏我佛门清誉,此其罪一!”
“你妖言惑众,巧言令色,蒙蔽圣听,窃居高位,此其罪二!”
“你出手狠辣,毫无慈悲之心,重创天策府少帅,羞辱魔门之主,搅得整个长安城鸡犬不宁,此其罪三!”
“桩桩件件,皆是罄竹难书!”
“今日,我等四位圣僧在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立刻自废武功,交出护国法师之印,然后随我等返回慈航静斋,在帝踏峰后山,面壁思过百年,洗清你这一身的罪孽!”
“否则,我等,便只能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将你这佛门败类,当场镇压!”
师妃暄的声音,清冷而又决绝,充满了大义凛然的味道。
她身后的四大圣僧,也同时上前一步,口诵佛号,四股同样强大而浩瀚的宗师气场,轰然爆发,如同四座无形的大山,朝着辩机,狠狠地碾压而去!
他们要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逼迫这个“妖僧”,就范!
山门之前,那数万名围观的百姓与江湖人士,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之下,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一个个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然而,处于威压正中心的辩机,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言辞,仿佛化身正义女神的师妃暄,看着她身后那四个宝相庄严,却杀气腾腾的老和尚,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很畅快。
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
辩机一边笑,一边鼓掌,那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仙子这番话,真是说得贫僧,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啊!”
师妃暄和四大圣僧,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一愣。
“你笑什么?!”师妃暄厉声喝道。
“我笑……”辩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漠然。
“我笑你们,太虚伪。”
“我笑你们,太可笑!”
“我笑你们,修了一辈子的佛,却连最基本的‘佛理’,都给忘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师妃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你说我败坏佛门清誉?那我问你,当年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以无上慈悲,行霹雳手段,算不算败坏清誉?”
“你说我妖言惑众,蒙蔽圣听?那我问你,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梁武帝问他有何功德,祖师答曰‘并无功德’,算不算妖言惑众?”
“你说我出手狠辣,毫无慈悲之心?那我再问你,我佛亦有金刚怒目之时!对于那些冥顽不灵,试图阻碍贫僧‘拯救世界’的妖魔鬼怪,贫僧若不出手镇压,难道还要请他们坐下来,喝茶论道吗?!”
“至于你们……”
辩机的目光,缓缓地,从师妃暄的身后,那四位脸色铁青的“圣僧”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冷笑。
“四个加起来快四百岁的老家伙,不好好在自己的寺庙里念经拜佛,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当枪使,跑到我这弘福寺的山门前,耀武扬威,对我这个‘护国法师’喊打喊杀。”
“你们说,你们修的是佛,还是权?”
“你们拜的是佛祖,还是……慈航静斋的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