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东洲的移民,前三个月赵王府长史司会按丁口赊给定额的粮食与食盐。
从第四个月开始不再赊给口粮与食盐,但可以拿银钱从长史司购买,或者拿动物的皮毛换,或拿金银矿石换,或者高大的乔木木材换。
赵王府长史司赊给移民的口粮与食盐,以三年为期,并不着急还。
朱高燧希望等移民们垦荒丰收之后,用粮食抵还,如此可充实地方衙门的粮仓。
不过,这次抵达东洲的两千户移民,只有半数被安置在了金山湾附近。
另外半数包括刘虎在内的移民被船队转运到了金山湾向南一千多里之外的长滩港附近。
“金山湾离银矿近,咋偏要让俺们去南边长滩港?”
得知半数移民要南迁长滩港,有移民不解的问道。
“长滩港水土肥沃,且需拓荒固边。朝廷自有安排,尔等照办便是。”
赵王府长史司典簿侯海上前解释道。
实际上,朱高燧之所以让长史司的官吏把移民分开安置,主要是为了同时开发东洲的不同区域,降低移民过于集中安置引发乱子的可能性。
而且还可以提高移民抵抗天灾能力,两处安置地一南一北相距千里,气候差别大,同时遭遇旱灾或洪灾或飓风暴雨之灾害的可能性较低。
“不管是金山湾还是长滩港,只要有地种,就能活下去!”
船队转运途中,刘虎望着舱外掠过的海岸线,心中暗下决心。
抵达长滩港安置地后。
侯海站在一处土坡上,对众移民们高声道:“明日起按户授田,每户三十亩,垦荒三年不纳粮!都打起精神来,给咱大明开疆拓土!”
随行的十余名低级书吏相继把这一命令传了下去。
“陛下圣明!赵王仁德!”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刘虎攥紧了手中的农具,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次日。
“从今年开始,这里就叫刘家村,而你刘虎就是刘家村的村长!希望你能带领定远县的这二十户移民老乡,在此处扎根!”
负责授田的低级书吏给这二十户移民组成的村子起了名字,并指定刘虎担任村长。
刘家村是大明官兵从长滩港向东洲大陆内部探索时修建的一处临时营地,附近有几条清澈的小溪。
此处留有十多个草棚,外面还有一圈加了挡板用来阻挡野兽的栏杆,可以当做移民们的临时住处。
像刘家村这样的临时营地,东洲西海岸目前有上百个,没有拆掉的草棚与栏杆就是为了以后安置移民而特地保留下来的。
“这三头牛是赵王府长史司租给你们刘家村的,一年的租金是十石小麦,将来你们丰收后,可以用三十石小麦把这三头牛买下来。记住,不准杀牛,违者死罪!谁把牛养死了,就治谁的罪!”
书吏指着三头耕牛,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次船队只运了五百头牛过来,所以每村能租到的耕牛数量有限,等明年再运耕牛过来,你们就能用收获的粮食换牛了。”
丈量土地时,刘虎全家分到三十亩耕地,两亩菜田,另有一处荒丘可以开垦。
他一锄头下去,发现是湿润的黑土,当即跪地捧土,闻着泥土的独特气味,热泪盈眶。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但垦荒之苦,远超刘虎想象。
一棵棵低矮灌木好似铁丝,粗壮的灌木用镰刀都砍不断,需要用斧头劈开,再挖出树根,最后填平土地。
刘虎与长子刘强、次子刘壮挥斧劈树,汗水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三人掌心磨出的血泡结痂后又被磨裂,但他们仍然带痛干活。
只要在今年把地开垦出来,进行耕种,明年刘虎全家就一定会收获三十亩的小麦!
三十亩啊!
他们以前都不敢想!
就在刘虎父子三人干重活的时候,刘妻带着小儿子开垦菜田,播下了赵王府东洲长史司官吏给的菜种。
夜幕降临。
定远县的移民们在刘家村临时村寨里围着篝火,啃着干硬的麦饼。
今夜虽然不是他们来到东洲的第一夜,但却是他们来到安置地新家——刘家村的第一夜!
众人凑在篝火边议论着。
“听说金山镇有银矿,咱们阳安镇也不差,不仅名字吉利,就连土地也很肥!我今天开荒时,发现都是黑土地!”
这次抵达的两千户移民,被分设为一百个村子,划归金山、阳安二镇。
“是啊,我那边也是!本以为是石头地,谁能想到这土那么肥!明年肯定能大获丰收!”
“求老天爷保佑我们阳安镇风调雨顺!”
刘虎的小儿子刘小三咬不动饼子,瘪着嘴想哭,王氏连忙把饼子在热汤里泡软了递过去,低声哄道:“乖娃,吃了饼子长力气,明日让你爹带你去打野兔,别哭啊!乖!”
不久后,也不知是谁起头,定远县流传已久的《打麦歌》在简陋的村寨中回荡。
“麦浪黄,收割忙,打下粮食堆满仓……”
歌声里,刘虎望着跳跃的火光,心中却盘算着。
“两个镇一百个村子,看样子赵王这是要在东洲立国了!我刘虎若能成个垦田楷模,将来未必不能混个小吏当当。”
就在距离刘家村数十里之外,便是在此处屯田驻守的一个千户所,隐约能看见军营的灯火。
此时,长滩港附近的临海陆地上,像刘家村这样的篝火还有四十九处。
而千里之外的金山湾,类似的火光亦有五十处。
数日后。
刘家村的移民们在垦荒的同时,还忙着搭建茅草屋。
刘强一边捆扎茅草,一边对父亲刘虎说道:“爹,咱们天不亮就起来,我这身子骨都快累散架了。”
刘虎瞪了他一眼道:“如果现在偷懒,那冬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把地种好,明年咱全家都能吃上饱饭!”
然而,村里的张老汉却只开垦了十亩地便歇了工。
刘虎扛着锄头过去劝道:“张老哥,再努把力,多开些地,来年收成就多些。”
张老汉捶着腰叹道:“村长啊,我这把老骨头,带着俩不成器的儿子,十亩地够吃就不错了。”
刘虎看着张老汉瘸腿的大儿子和结巴的小儿子,心里一软,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帮你!”
于是,他带着大儿子、二儿子帮张老汉开垦了二十亩地。
刘虎妻王氏得知此事后,气得直跺脚。
她见刘虎回来,便立马抱怨道:“自家的地还没开完,倒去帮别人!下个月口粮要是不够,你拿什么喂饱这一大家子?”
刘虎闷头喝水不吭声,心里却想道:“眼下是难,可人心齐了,村子才能立住。这点道理都不懂!妇人之见!”
直到王氏连骂半个月,刘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王氏脸上,怒道:“住口!我是村长,村里的事就是我的事!再啰嗦,你就带着孩子回定远去!”
王氏捂着脸,这才不敢作声。
等把自家的地开垦完之后,刘虎父子三人又在荒丘处开垦了十五亩薄田。
刘壮擦着汗问道:“爹,这荒丘地石头多,能种出粮食吗?”
刘虎蹲下身抓起一把干土,揉碎了之后说道:“这块土地虽然贫瘠,但咱们只要勤施肥,也能长出好的庄稼。对咱们来说,多一分地就多一分指望,不要怕累!干活!”
两个月后,菜田里的白菜萝卜终于长大了。
此时,刘虎全家围坐在茅草屋里。
王氏捧着碗里的清炒白菜,眼眶泛红,激动的说道:“总算是吃上一口新鲜菜了。”
刘虎夹了一筷子萝卜给儿子,接话道:“咱们这东洲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