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正中时，石屋里的暖意还没散。云舒靠在墨渊肩头，手里捧着的兔肉汤已经温凉，却舍不得放下——碗沿还留着他递过来时的温度，连汤里的肉粒，都是他特意挑去筋膜的。
墨渊见她指尖蹭到碗沿的凉意，伸手把碗接过来，放在火塘边温着，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暖着：“别捧着凉汤，手该冻着了。引水渠的事不急，等下午太阳不那么晒了再去，免得你晒得头晕。”
云舒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勾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盘算：“不行，得先把引水渠的图画画出来，总不能让黑石他们瞎挖。昨天看蓄水池离山涧不算远，可绕开碎石地才稳妥，得画清楚路线、宽窄和深浅，不然挖错了又要返工。”
她话音刚落，就想起昨夜两人缠在一起的模样，腰后还留着他掌心薄茧蹭过的痒意，脸颊又悄悄红了，赶紧别开眼，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白鹿皮——那是之前晒好的，软得像云朵，刚好用来画图。
墨渊没拆穿她的羞怯，只弯腰帮她把落在兽皮旁的麻绳递过来，指尖绕着她的指尖，慢慢帮她把松垮的腰绳系紧些，动作慢得像在打理稀世的珍宝：“我陪你，你画累了就歇，握笔的手酸了，我帮你捏。挖渠的活我来盯，保准一镐都不偏你的线，渠底挖得平平整整，拐角的石头也垒得结实。”
两人简单垫了垫肚子，吃的是昨夜兽宴剩下的烤兽肉，外皮还带着点炭火的焦香，咬一口满是肉汁。云舒又削了根硬炭当笔，炭尖削得尖尖的，握在手里不硌手。她蹲在石屋门口的平整石板上，把白鹿皮铺好，墨渊就蹲在她身侧，伸手帮她扶着兽皮边角，免得被风吹得晃。
“昨天量蓄水池，直径是不是正好十米？”云舒先在兽皮角落画了个圆圆的圈，炭笔在软皮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线条，她指尖点着圆圈抬头问墨渊，眼里满是认真，“我标个‘池’字，他们一看就懂，不用多解释。”
墨渊凑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兽皮上，看着那规整的圆圈，眼里满是惊艳：“是十米，你画的圈比部落里长老画的还圆。山涧到蓄水池，约摸五十步，绕开西边的碎石地要多走十步，你按这个距离画，错不了。”
云舒点头，炭笔在兽皮上慢慢滑动，先画了条弯弯的线，一端连着代表蓄水池的圆圈，另一端画了几道竖线当山涧，又在渠线旁边画了道短短的横线，标注“宽半尺”，再画道竖线，写“深三寸”。连渠边该在哪几处垒石头防塌，都用小小的三角标了出来，连石头该垒多高，都用炭笔轻轻描了两道线，一笔一画，格外细致。
阳光慢慢爬高，落在兽皮上，把炭笔的线条映得格外清晰，连云舒鼻尖渗的细汗，都泛着浅浅的光。墨渊见她握笔的指节泛了点白，就悄悄把自己的掌心垫在她手底下，用温热的掌心帮她暖着，指尖还轻轻揉着她的指节，帮她缓解酸胀。
“战神！云舒！我们来啦！”远处忽然传来黑石粗犷的吆喝声，伴着一群兽人的脚步声，踏得地面轻轻晃。云舒抬头，就看见黑石扛着石镐走在最前面，镐头泛着冷光，身后跟着几个力量型兽人，手里都拎着石铲、石锤，眼里满是期待，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引水渠的图画画好了吗？我们都等着挖第一镐呢！”
云舒把炭笔往兽皮上一放，笑着招手：“快过来看看！就按这个挖，绕开西边的碎石地，渠底要挖平，别一头高一头低，拐角处记得按三角标的位置垒石头，防渠壁塌了。”
黑石凑过来，盯着兽皮上的线条看了半天，挠了挠头，又猛地拍了下大腿，嗓门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雀鸟：“清楚！太清楚了！以前挖陷阱都没这么细，按这个来，准能把山涧的水引到蓄水池里，以后咱们浇地、存水都方便了！”
墨渊站起身，接过黑石手里的石镐——那是部落里最重的一把，寻常兽人扛着都费劲，他却拎在手里像没重量。他拍了拍黑石的肩膀，语气沉稳：“带兄弟们去山涧那边，先清掉渠线的杂草和小石子，我陪舒舒把图再细化些，比如渠底该铺多少碎石，马上就来。”
黑石应了声“好嘞”，带着兽人们往山涧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叮叮当当”清理杂草的声响，还有偶尔传来的吆喝声，顺着风飘过来，格外热闹。
云舒又拿起炭笔，想在兽皮上补画渠底铺碎石的细节，刚落下笔，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鹰唳——不是山林里寻常鹰雀的叫声，更清亮些，带着点猛禽特有的气势，却没半点凌厉。她抬头，就见一道灰影从云层里俯冲下来，翅膀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却稳稳落在不远处的木栏上，爪子轻轻抓着栏木，没弄断一根枝条，连木栏上的叶子都没晃落几片。
那是只通体灰羽的雄鹰，喙尖锋利，眼尾有一道浅浅的褐纹，格外好认。它盯着云舒怀里的兽皮看了会儿，竟低头叼了叼脚边的东西——是片宽大的橡树叶，叶片完整，没半点破损，上面用草汁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还有几个像山、像树、像石头的符号，显然是特意画的，草汁还带着点新鲜的绿意，没干透。
云舒愣了愣，慢慢走过去，那雄鹰竟没警惕，反而往前凑了凑，把橡树叶轻轻推到她脚边，喙尖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没半点攻击性，反倒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别碰，先看看。”墨渊立刻走过来，挡在云舒身前，目光紧紧盯着雄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石矛上——毕竟是陌生的猛禽，他不敢有半点松懈。却被云舒拉了拉衣角，她蹲下身，捡起橡树叶，仔细看着上面的草汁画，越看越惊喜，抬头拉了拉墨渊的手：“墨渊，你看！这是山涧到部落的地形！你看这里，是我们上次找陶土看到的那块大石头，还有这里，是片矮树丛，正好能当渠的拐角，不用再绕远路了！”
话音刚落，那雄鹰忽然抖了抖翅膀，周身泛起一阵浅光，竟慢慢化为人形——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灰发垂在肩头，眼尾依旧带着那道褐纹，和雄鹰时一模一样。他身上裹着粗布衣裳，布料上还沾了点草屑和泥土，手里攥着几根带着蜜的树枝，树枝上的野蜜金黄饱满，还沾着点花粉，显然是刚从山林里出来。
他看着云舒，没敢往前走，只是站在木栏旁，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到她，连眼神都带着点拘谨：“别怕，我叫凌风，是鹰族的。刚才在天上飞，看见你蹲在这画兽皮，知道你要引山涧的水去部落，就把沿途的地形画在了树叶上，草汁画得不好，线条歪歪扭扭的，你别嫌弃。”
云舒连忙摇头，把手里的兽皮递过去，眼里满是光，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开心：“不嫌弃，太有用了！我正愁不知道渠线中间的地形，怕挖着挖着遇到大石头，有了你这张图，就能把路线改得更顺，省不少力气，还能少走弯路！”
凌风的目光落在兽皮上，看着那些规整的线条、清晰的标注，眼里满是惊讶，连声音都轻轻顿了顿：“原来这就是引水渠的规划？竟能画得这么细，连宽窄深浅都标出来了，像神留下的指引，比我们鹰族侦查时记的地形还清楚。”他顿了顿，把手里的蜜枝递过来，指尖轻轻捏着枝桠，没敢靠太近，生怕逾越了距离：“这是山涧上方岩缝里的野蜜，只有我们鹰族能飞到那么高，没毒，我尝过了，你尝尝，甜的。”
墨渊先一步接过蜜枝，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捏了点蜜，放在嘴里尝了尝——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没半点苦涩，确认没异样，才掰了一小段递给云舒，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却没忘了帮她吹了吹蜜枝上的花粉：“多谢。我们烈风部落有规矩，外人给的吃食，得先确认安全，不是不信任你，还望理解。”
凌风也不恼，只是看着云舒咬了口蜜枝，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像揉进了阳光，温柔又干净：“我懂，部落的规矩该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引水的想法好，能让部落的人不用再跑远路挑水，想留下来帮衬。我能在天上侦查，哪里有堵渠的大石头，哪里的山涧水多，哪里容易塌方，我都能看见，不用你们再派人跑远路查探，能省不少事。”
云舒转头看墨渊，眼里满是期待——有凌风帮忙侦查，引水渠的进度肯定能快不少，还能避免走弯路、出意外，这对部落来说，是件大好事。墨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眼凌风——对方眼神坦诚，没半点恶意，手里的蜜枝还带着新鲜的水汽，显然是真心想帮忙。他没再反对，只是目光扫过凌风，语气里带着几分宣告，也带着几分提醒：“留下可以，但要守我们部落的规矩，不许随便靠近舒舒，也不许插手部落的其他事，只负责侦查引水渠的地形就好。若是违反了，就只能离开。”
凌风立刻点头，轻声应了，语气格外认真：“我知道了，绝不乱闯，也不越界，只帮着侦查地形，别的事我一概不插手。”
云舒笑着拿起炭笔，对照着橡树叶上的地形，在兽皮上修改渠线——把原本绕远的路线，改成了顺着矮树丛走，还在之前没标注的大石头位置，画了个小小的方块，标注“此处需搬石”。炭笔划过兽皮的“沙沙”声，伴着远处山涧传来的石镐声、兽人的吆喝声，还有头顶偶尔掠过的鹰影（是凌风怕错过地形，悄悄化回鹰形去侦查了），凑在一起，竟让这清晨的部落，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墨渊坐在她身边，帮她扶着兽皮，偶尔帮她擦去炭笔上的碎渣，见她鼻尖又渗了细汗，就用干净的兽皮帮她擦了擦，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阳光越爬越高，把兽皮上的线条晒得更清晰了，草汁画的橡树叶也渐渐干透，线条凝住了绿意。云舒放下炭笔，举起兽皮看了看，渠线蜿蜒顺畅，标注分明，连该注意的陷阱都标了出来，心里顿时踏实了。她转头对墨渊笑，眼里满是光：“走吧，咱们去山涧，看着他们挖第一镐，说不定凌风已经侦查完，能告诉咱们哪里好挖了！”
墨渊接过兽皮，小心地卷起来，又把云舒的手攥在掌心，指尖蹭过她掌心因握笔泛出的薄茧，语气温柔：“慢些走，地上有小石子，别摔着。”
两人往山涧去，刚走没几步，就看见凌风从天上飞下来，化为人形，手里攥着片小树叶，上面用草汁点了几个点：“我侦查过了，渠线中间只有两块小石头，不用费力搬，绕开就行，山涧那边的水很稳，挖好渠就能引过来。”
他跟在两人后面，脚步放得很轻，没敢跟太近，只远远跟着。风顺着路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山涧溪水的清润，云舒看着掌心相贴的温度，又望着前方渐渐清晰的兽人群影，忽然觉得，这引水渠，不只是引的山涧水，更是引着烈风部落，慢慢朝着有奔头、有温暖的日子，一步步往前走了——而身边的人，怀里的温度，还有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忙，都是日子里最珍贵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