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婚戒还在发烫。
沈知意把终端屏幕翻过来,数据流已经停了,但戒指内圈那串螺旋代码还在缓慢旋转,像没关掉的涡轮引擎。她用指甲轻轻敲了两下戒面,声音很轻,像是在测试一块表走不走得准。
谢临渊靠在门框上,衬衫换了,肩上的纱布重新包过,手里拎着军用终端,眉头没松过。
“刚收到消息。”他说,“沈氏官网凌晨两点十七分发了声明。”
她没动,只抬了下眼皮:“说什么?”
“量子婚戒属于私人情感行为,与沈氏集团无关,不构成任何法律或商业承诺。”他念完,顿了顿,“落款是董事会联署,但笔迹分析显示,初稿编辑者Ip关联江晚舟生前平板。”
她嗤了一声,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桌面上。金属碰玻璃,声音清脆。她盯着那圈还在动的代码,忽然伸手,用茶盏底沿在戒面上轻轻一压。
代码停了半秒,随即反向旋转,速度更快。
“她死了还能远程操控系统?”她问。
“不是系统。”谢临渊走近,把终端递过来,“是人。有人在用她的身份、设备、权限链,一层层往上爬,伪装成她还在操作。”
屏幕上是邮件流转路径图。声明草稿从一台境外服务器发出,跳转三次后接入沈氏内网,接收人是法务部临时代理总监——一个上周才空降的职位,背景干净得像刚洗过。
“干净过头了。”她说,“沈家法务换人从不走公示流程,这次特意找了个‘透明人’来背书,摆明是给人当枪使。”
谢临渊点头:“问题是谁在幕后签字放行?现任家主不可能不知道这声明会激化矛盾。”
她没接话,手指在终端上划了几下,调出婚戒的量子模块日志。昨晚直播结束后,系统自动缓存了一段异常数据包,来源不明,但时间戳和声明起草时间完全重合。
“它在偷听。”她说,“不是被动传数据,是主动录。婚戒现在像个窃听器,插在我们家客厅的插座上,谁说话它都记。”
谢临渊盯着日志最后一行:“数据包内容解密了吗?”
“没全解。”她眯眼,“但有一段音频碎片,背景音是老式打字机的节奏——沈家祖宅书房那台。”
两人对视一眼。
“程野还在祖宅?”他问。
“没出来。”她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三声铃响,接通。
“喂?”程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背景有电流杂音,“我现在在配电房,刚黑进监控系统,你们最好快点给我个理由,不然我真要报警说自己被非法拘禁了。”
“你还活着就行。”她说,“查到什么?”
“查到你们猜对了一半。”他压低声音,“老管家卧室有个暗格,藏了份1998年的收养文件复印件,签的是江晚舟的名字,笔迹和刚才那份声明一模一样。”
她指尖一顿。
“文件纸张有问题。”程野继续,“边缘有水渍,闻起来像消毒水,但不是医院那种。更刺鼻,带点甜味,我抽了半张塞进检测仪,结果还没出。”
“别碰太多。”谢临渊突然开口,“那东西可能有残留毒性。”
“谢大组长,我现在穿着防化服呢。”程野笑了一声,“不过你们得想想,一个管家,为什么会有沈家收养文件的原件?还特意藏起来?”
“因为他不是管家。”沈知意说,“他是江晚舟亲爹。她让他管的,不只是家事。”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行,我懂了。”程野声音沉下来,“这文件要是真货,那就意味着江晚舟从九八年就开始布局,等了二十多年,就为了今天这一手切割。”
“不止。”谢临渊看着沈知意,“她选在我们婚礼后发声明,不是巧合。她在等婚戒激活,等我们公开证据,等舆论烧到最高点——然后跳出来划清界限,把沈知意变成‘私生子’‘非法继承人’。”
沈知意冷笑:“挺会算命啊,连我哪天结婚都排好了。”
“她不是算的。”谢临渊调出笔迹分析报告,“军方刚回传数据,声明初稿的书写轨迹还原出来了,动态压力、连笔角度,和江晚舟三年前在精神病院写的日记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
他把屏幕转过来。
“系统标注的书写时间,是1998年9月15日。”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没说话。
那是她的生日。
也是她被调包的当天。
“她在那天写了这份声明?”她声音很平,“意思是,她从出生那天起,就认定我不会是沈家人?”
“不是认定。”谢临渊说,“是计划。她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知道你会翻旧账,知道我们会用婚戒当证据终端——所以她提前二十年,埋了这颗雷。”
程野在电话里吹了声口哨:“疯批美人,时间管理大师。”
沈知意把终端合上,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还没亮,城市在灰蓝色的天底下安静地躺着,像一具还没醒的尸体。
她摸了摸后腰,峨眉刺还在,温度正常。
“现在怎么办?”谢临渊问。
“他们想用声明切割我,那就让他们切。”她说,“但得让他们知道,切下来的那块肉,不是废物,是引信。”
程野笑出声:“你要反手发直播?”
“不。”她转身,拿起婚戒,重新戴回手上,“我要让他们自己把真相播出去。”
谢临渊挑眉:“怎么播?”
她打开直播间后台,调出一段加密缓存。画面是黑白的,时间戳显示1998年9月15日03:17,地点是市妇幼医院产科走廊。镜头晃动,像是被人匆忙架设的偷拍设备。
“这是什么?”程野问。
“婚戒在扫描基因序列时,自动抓取的周边存储碎片。”她说,“昨晚它连了军网,顺带把三十年前的监控也捞了出来。”
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快步走过,脸被口罩遮住大半,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光清晰——是沈母的婚戒。
她身后,另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抱着另一个襁褓,走得慢些,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又迅速抬头看前方。
镜头切到产房门口,门牌写着“产三”。
十秒后,第一个女人回来,手里空了。
第二个女人进去,五分钟后出来,手里也没了孩子。
“调包。”谢临渊说。
“而且是内部配合。”她放大画面角落,“看见那个护士的鞋了吗?鞋底沾了点红色液体,像是血。但她的制服是干净的——说明她进产房前就沾上了,不是接生时弄的。”
程野啧了一声:“专业团队,流程熟得很。”
“这份录像本来该被销毁。”她说,“但婚戒在扫描时,意外从医院老服务器的缓存区抓到了残片。现在它存在婚戒的量子缓存里,随时能播。”
谢临渊看着她:“你要在直播里放?”
“不。”她摇头,“我要让沈家自己播。”
程野愣了:“啊?”
“他们发声明,说我不是沈家人,那好。”她打开手机,把婚戒贴在背面,“我让他们看看,是谁在九八年亲手把我‘送走’的。声明是江晚舟写的,签名是真的,文件也是真的——那就说明,沈家高层早就知道调包,还默许了。”
谢临渊明白了:“舆论会反咬。”
“不止。”她点开沈氏官网,把声明截图发进三人通话群,“他们想切割我,我就让全网看清楚,是谁在背后切的。是江晚舟?还是沈家自己?”
程野笑起来:“这招狠,杀人不用刀,用他们的嘴。”
她把终端合上,走到门口,抓起外套。
“你去哪?”谢临渊问。
“去剪个头发。”她说,“明天直播,我不想穿旗袍了。”
“那穿什么?”
“西装。”她回头,扯了下嘴角,“沈家不是不认我吗?那我就穿他们最讨厌的样子,站到他们最怕的地方去。”
谢临渊没拦她,只说:“别一个人去。”
“我不一个人。”她晃了晃手机,“程野还在祖宅呢,刚说要报警。”
程野在电话里喊:“我没说要报警!我说我要——”
她挂了电话。
电梯往下走的时候,婚戒又热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代码没动,但戒面映出的自己,眼神和昨晚不一样了。
昨晚是震惊,是被入侵的愤怒。
现在是冷的,像刀出鞘前那一瞬间的静。
她把戒指转了半圈,让“沈谢双生”四个字朝下。
等明天直播开始,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不是她在求承认。
是她来收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