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沈知意把枪口从谢临渊腰侧移开。他没回头,只是把战术背心拉链拉到最顶,将屏蔽盒塞进内袋,指尖在布料上压了两秒。
引擎已经启动,轮胎碾过医院后巷的碎石,程野远程接入的导航在屏幕上闪出一条红线,直指西北戈壁。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开枪?”她靠在座椅上,声音有点哑。
“因为你扣扳机的手抖了。”他盯着前方灰黄交界的地平线,“而且,门外没人。”
她没接话。手指摩挲着婚戒残片的边缘,那点余温还在,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
车子冲上主路不到十分钟,天色变了。
不是乌云压境那种变,是头顶突然裂开一道光带,青紫色的波纹像电流一样扫过天空,车载系统“啪”地黑了屏,GpS跳了几下,定格在一个经纬度:北纬三十八度十二分,东经九十六度四十五分。
谢临渊踩下刹车。
“这个坐标……”沈知意眯眼。
“零点绿洲。”他低声说,“弹壳日志里提过一次,但标记为‘无效数据’。”
话音未落,风挡玻璃外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有热浪从地面倒灌上来。下一秒,整辆车被一股无形力量拽离地面,翻滚着砸进一片沙地。
她最后的记忆,是安全带勒进肩膀的钝痛,和谢临渊扑过来护住她脑袋的动作。
再睁眼时,阳光正好。
棕榈树在头顶摇晃,叶子上挂着冰晶,沙地上有水洼,反着天光。远处一座小湖泛着绿,岸边长满芦苇,可风却是逆着吹的——沙粒悬浮在空中,缓缓向上飘。
她坐起来,手腕上的电子表归了零,日期显示:2023年9月17日17:58。
“这不对。”她喃喃。
谢临渊也醒了,正拧干衬衫里的沙子。见她看着表,他抬眼:“是不是觉得……刚才的事,发生过?”
“不是‘觉得’。”她爬起来,捡起一块石头,在沙地上用婚戒残片刻下一串编码——SY-01-JG-7,胚胎库第七代序列号。
“我留下记号。”
太阳落山前,一头黑熊从湖边林子里冲出来,眼睛发红,嘴角流着白沫。它直立着扑向谢临渊,被他一枪托砸中下巴摔倒在地。沈知意趁机抽出峨眉刺,划开它耳后皮肤,抠出一枚芯片,塞进自己舌下。
熊倒地抽搐,几秒后化成一阵烟尘,消失不见。
她回头去看沙地上的刻痕——没了。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二天清晨六点,她醒来,左臂内侧多了道新鲜伤口,是昨晚划的,用来测试身体记忆是否重置。血型试纸显示一切正常,但伤口已经愈合了一半。
第三天,她在同一时间划更深的口子,记录血流速度。
第四天,她发现谢临渊每天下午五点都会站在东南沙丘边缘,盯着某个方向,动作分毫不差。
第五天,她提前半小时埋伏在他行进路线上。
第六天,她藏身于湖底枯树洞,用防水袋包住芯片,沉入泥中。
第七天,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舌下——芯片还在。湖底的袋子也不见了。
她站起身,直接走向东南沙丘。
谢临渊果然已经在那儿,背对着她,右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微沉。
“你每天都这个时候来。”她说。
他没回头:“你在观察我多久了?”
“七次。”她走近一步,“每次都是17:50整,你站定,呼吸放慢,右手拇指在兜里动一下。像在确认什么。”
他终于转身,眼神很静,“你发现了循环?”
“不止。”她冷笑,“我还发现,你救我的时机,每次都刚好差三秒——足够让我受伤,但不会死。”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她猛地逼近,一把抓住他衣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你是不是……经历过更多次?”
他没挣脱。
她松开手,退后两步,突然捂住胸口蹲下,假装被流沙吞噬,整个人往下陷。
谢临渊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来,伸手去拉。
就在他指尖碰到她手腕的刹那,她暴起,峨眉刺横在他喉间,冰冷贴上皮肤。
“回答我。”她咬牙,“你带着未来的记忆?第几次了?”
他没动,也没说话。
然后,她掌心的婚戒残片突然震了一下。
一道银蓝色光束从残片射出,投在沙地上,浮现出一段影像——
昏暗的房间,她穿着白色礼服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嘴角溢血。江晚舟蹲在旁边,笑着用口红涂她的嘴唇。
而谢临渊站在角落阴影里,手里握着枪,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有开火。
画面定格在他脸上那一刻,远处沙地中央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转头。
一座沙漏形状的石雕正在崩裂,细沙从上下两端倒灌,中间裂开一道缝,露出螺旋向下的石阶,冷光从深处渗出,墙上隐约可见江氏家族图腾的刻痕。
沈知意收回峨眉刺,喘着气,盯着那入口。
谢临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右手指节忽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扎了。
“你为什么不开枪?”她问。
他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头顶的日轮突然停住。
风静止了。
一片悬浮的沙粒凝在半空。
他张了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沈知意抬手摸了摸舌下的芯片,又看向那幽深石阶。
她迈出第一步。
脚落地时,听见地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