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之中,唯有“父皇杀了母后”一事,是她始料未及的。
直至宴会前两日,闻太医来见她。
她问起了母后生产时发生的一切,这位老太医眼神闪烁的模样,立刻让她察觉端倪。
她几乎没费什么力,就从他口中撬出了当日发生的一切真相。
说真的,她出生之后,就从未见过母后,更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所以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小的时候,父皇总在自己面前诉说,她母后是多么厉害的一个女人,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多么的深厚。
她那时候听闻这些,想的也只是,她要比她做得更好!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母后的死只是生产意外。
在得知调换一事后,她猜测是崔云漪暗中作祟。
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往往只会更加残酷。
这样的女人,就这么容易死了。
死于一句轻飘飘的话。
死于一个男人的忌惮。
……
所以,她才临时加了这么一场戏码在里面。
为的,不仅仅是所谓的揭露真相,更是让父皇彻底失信于所有追随者和效忠者。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哪怕他贵为皇帝,杀功臣便是“不仁”,杀发妻便是“不义”。
一个不仁不义的君主,早已背离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君道。
史官会毫不留情地在史书上记下这一笔,让他背负千古骂名。
言官和清流会前赴后继地上书直谏,将他批驳得体无完肤,使其彻底丧失朝堂威信。
而当皇帝失德、民心尽失,又病重将死之时,大臣们提出让父皇立她这个“血脉正统”的长公主为皇太子,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也是她父皇这条命,最后剩下的,唯一的价值。
在文武百官见证下,亲自颁下立储诏书,而后“重病不治”而亡。
而她,作为帝王亲手选定的接班人,领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
天下何人敢有异议?
即便届时陈砚清带着他那张脸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也更改不了什么了。
大局已定。
……
此次除夕夜宴,成了大齐朝堂的一场“大清洗”,朝中重臣折损大半。
首当其冲的便是崔士良,谋逆罪名坐实,当场伏诛。
紧随其后的是林尚书、刘尚书两位尚书,一位死于崔士良刀下,一位混死于乱兵刀下。
还有数位年过花甲的老臣,更是惨死当场。
朝堂瞬间空出了大片的职位。
郑相也在乱战中伤了大腿,伤势严重的不能下地。
李元昭下旨让他在家中安心静养,无需每日点卯。
如今朝中只剩下苏相一位宰相主理政务。
只是这位苏相,不知道是真的太想进步了?还是早就投到了长公主门下?
事事都唯李元昭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朝野上下都清楚地意识到:整个朝堂,已然成了长公主的一言堂。
她的指令发出后,再无半分阻碍,连最固执的言官都噤若寒蝉。
毕竟,如今长公主正在清理谋逆同党,人人自危,没人敢拿自己的家族性命冒险。
崔家谋逆一案,很快有了审理结果。
崔士良三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九族之内的旁支亲属,全部流放至苦寒的极北之地,永不得回京。
那些与崔家沾亲带故的远房分支,更是吓得连夜改姓,生怕被这场灭顶之灾波及。
昔日煊赫一时、号称“大齐第一世家”的崔氏,就此彻底消失殆尽。
冯德顺一家也未能幸免,全部被下令满门处死。
曾依附崔家的卢家,除了卢凌风一人被判了斩首之刑外,其余卢氏族人全部流放。
自此,五大世家,就直接少了两家。
除此之外,凡是曾经与崔家过从甚密、曾在朝堂上为崔家说过话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通通被削职夺爵,流放边疆。
而就在这一片肃杀的氛围中,李元昭的另外两道任命旨意就显得格外醒目。
一是任命洳墨兼任龙武军将军,同时掌管金吾卫与龙武军两支部队。
金吾卫掌京城治安,龙武军护卫皇宫,两支部队尽归洳墨掌控,再加上本就牢牢握在沈初戎手中的另一支禁军,等于整个京城的军事力量,都彻底落入了长公主手中。
二是命苏清辞暂领刑部事宜,牵头主修《大齐律法》。
这道任命看似只是临时委派,实则暗藏深意。
苏清辞虽未被正式封为刑部尚书,却拥有了刑部的实际管辖权。
更关键的是“主修律法”这四个字。
这意味着,沿用多年的《大齐律法》即将迎来修改。
只是不知哪些条款,会被重新修订?
一时之间,不仅朝中的百官,连不少乡野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
男人们都在担心,律法修订,是长公主为了给女子争权夺利,为她未来的统治铺路。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些男子的既得利益,岂非要被分走大半?
那些“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五常,岂不全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