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青阳城头。众人踏着积灰的石板路往城主府去,风里的腥甜气越来越浓,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诡异地缠绕在鼻尖。黄小权被张璟殇半护在身后,指尖冰凉——不是因为冷,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窥视感,像毒蛇的信子,总在颈后舔舐。
“不对劲。”张璟殇忽然停步,冰系灵力在掌心凝成镜面,倒映出身后巷弄的影子。镜中,他们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末端却诡异地扭曲,像有无数细手在暗中拉扯。“影子……在动。”
话音未落,两侧院墙突然炸开,无数青灰色的手臂从砖缝里钻出,指甲泛着幽蓝,直抓黄小权后心。张璟殇眼神一厉,左臂揽住黄小权腰肢往侧后方急退,右手挥出冰瀑,寒气瞬间冻结半面墙壁,那些手臂在冰中僵住,指节却还在咔咔作响,像是要破冰而出。
“是地缚傀儡!”夏伟力低喝,灵藤猛地扎入地面,翠绿藤蔓在砖缝间疯长,结成密网缠住那些手臂的根部。他忽然惊道:“这些傀儡的躯干……是用城主府的地基骨血做的!”
彭翎峰已提着长枪冲至院墙缺口,枪尖火纹骤然亮起,化作丈许长的火龙:“九天阁秘法——焚天枪诀!”枪尖点出的刹那,火龙猛地炸开,化作漫天火雨,落在傀儡手臂上竟不熄灭,反而顺着藤蔓状的筋络往地下钻,烧得泥土滋滋冒白烟。“地基里埋着东西!”
杨子睿紧随其后,指尖雷纹流转,忽然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九天雷网,开!”紫电从他掌心漫出,在半空织成一张巨网,网眼处闪烁着金色符文。雷网落下时,那些藏在墙后的傀儡躯干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灰雾从砖缝里涌出来,撞上雷网便被劈得粉碎。“雷网能锁灵识,这些傀儡的操控中枢在地下!”
黄小权被张璟殇护在冰盾后,鼻尖萦绕着冰屑的寒气,却仍能闻到那股檀香更浓了。他忽然拽住张璟殇衣袖:“你闻,这香味……像仙神殿里的安神香,但更腥。”
张璟殇瞳孔微缩,冰镜再次展开,这次倒映出的不是影子,是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的液体,正顺着纹路往城主府方向流,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河。“是引魂香。有人在用全城的血做引,催醒城主府里的东西。”
话音刚落,前方街口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爬出来数只半人半虫的怪物。它们上半身是青阳城百姓的模样,下半身却拖着蜈蚣般的百足,每只足尖都沾着灰雾,爬过的地面瞬间焦黑。
“拦住它们!”姜月华双剑交击,月白色灵力化作圆环,将三只怪物圈在中间。姜月璃身形如影,剑光贴着圆环内侧游走,精准斩断怪物的足肢:“双月斩——锁!”圆环突然收紧,灵力刃切得怪物嘶吼不止,却见它们伤口处涌出灰雾,断足竟在迅速再生。
“它们靠灰雾自愈!”李鑫国急喝,引动水汽在怪物周身凝成冰笼,张志雄同时催动金属性灵力,冰笼内壁瞬间长出无数铁刺:“冰封铁狱!”冰与铁咬合的瞬间,李鑫国补上一句:“冻!”寒气顺着铁刺渗入,终于冻住了灰雾的流动。
夏伟杰扛着石盾挡在黑洞前,盾面突然亮起土黄色符文:“大地之盾·镇!”石盾猛地胀大,死死堵住洞口,怪物撞在盾上的力道让他胳膊青筋暴起:“伟力!加层!”
夏伟力应了声,灵藤顺着盾面缝隙钻进去,在另一侧结成藤甲,翠绿藤蔓迅速木质化,与石盾融为一体:“木甲融盾,成了!”
众人且战且行,终于到了城主府门前。府门紧闭,朱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青铜,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泛着诡异的灰光。彭翎峰枪尖点在符文上,火星四溅:“是锁魂阵,用活人魂魄当阵眼。”
杨子睿指尖按在青铜门上,雷电顺着符文游走,突然低呼:“这些符文……有九天阁的痕迹,但被篡改过!”他猛地撤回手,指尖已被灰雾灼伤,“是内鬼?有人用九天阁阵法基础知识,改了锁魂阵的流向,把引魂香聚来的魂魄,全往府里送!”
张璟殇突然将黄小权往身后一拉,冰棱瞬间铺满府门上方——数十道黑影从门檐上扑下来,竟是些没有脸的纸人,手里攥着骨针,针尾系着灰色的魂丝。“是噬魂楼的牵魂纸人!”
纸人速度极快,绕过彭翎峰的火龙,直扑黄小权。张璟殇周身寒气暴涨,冰棱如暴雨般射出,却见那些纸人被冰棱刺穿后竟不落地,反而化作纸灰,又在半空重聚。“它们不怕物理攻击!”
“用灵力烧!”黄小权急喊,从药囊里掏出一把朱砂,想往纸人身上撒,却被张璟殇按住。
“别动!”张璟殇左臂横在黄小权身前,冰盾突然变得透明,映出纸人身上的魂丝——每根魂丝都连着一个模糊的魂魄影子,细看竟都是青阳城的百姓。“这些纸人里裹着百姓的残魂,烧了它们,魂魄就彻底散了。”
彭翎峰与杨子睿对视一眼,同时变招。彭翎峰长枪倒转,枪尾往地面一顿,火焰不再四散,反而凝成一道火线,顺着地面往纸人脚下流:“焚天枪诀·缚!”火线突然跃起,将纸人缠成火茧,却不烧穿,只死死锁住它们的动作。
杨子睿双手结印,雷电在掌心凝成一颗雷珠:“九天雷法·净灵!”雷珠掷出,在火茧中炸开,紫电温柔地包裹住纸人里的残魂,将魂丝寸寸剥离。那些残魂化作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竟往黄小权的鹿鸣笛飞去,被笛身的九彩神光轻轻托住。
“鹿鸣笛能护魂!”黄小权又惊又喜,连忙握住笛身,神光更盛,那些残魂在笛旁安静下来,像是找到了归宿。
“不!是九彩神光的气息能护魂。”杨子睿解释。
就在此时,城主府的青铜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透出极浓的檀香,混着一股腐朽的甜腻。门缝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眨动,还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深处传来,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走。
张璟殇将黄小权往身后拉得更紧,冰系灵力在周身凝成密不透风的冰墙:“别靠近门。”他能感觉到门后的东西有多可怕,那股气息比黑袍人的黑雾、傀儡的灰雾加起来还要阴冷,像是从九幽深处爬出来的。
彭翎峰握紧长枪,枪尖的火焰却在微微颤抖:“里面的东西……在笑。”
众人凝神细听,果然有细碎的笑声从门内传来,不是人的笑,也不是魔物的嘶吼,像是无数片碎瓷在摩擦,又像是千万只虫豸在啃噬骨头。那笑声越来越近,门缝里的灰光突然变成了血色,有粘稠的液体从门缝里渗出来,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池,池面上竟浮着无数细小的骨针,每根骨针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正是青阳城百姓的名字。
“它在点名。”杨子睿声音发紧,雷纹在周身剧烈闪烁,“它在确认……谁的魂魄还没被收齐。”
黄小权突然拽了拽张璟殇的衣袖,指着血池里的一根骨针——那根骨针上刻着的名字,赫然是“青阳城主”。而更诡异的是,骨针旁边浮着半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竟与杨子睿展开的舆图上,永生阁分阁的标记一模一样。
门内的笑声突然停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九天阁的小娃娃……带了个好东西来啊……”
话音未落,门内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苍白如玉,指甲却是纯黑的,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糖衣上还沾着新鲜的血珠。
黄小权瞳孔骤缩——那串糖葫芦,和他刚才塞给幸存孩童的那串,一模一样。
张璟殇的冰墙瞬间加厚三尺,将黄小权完全护在身后,冰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别怕,有我。”
而彭翎峰与杨子睿已并肩站在门前,彭翎峰的长枪开始发烫,枪身上浮现出繁复的金色纹路;杨子睿的指尖凝聚起前所未有的雷球,雷球里竟隐隐有龙影在游动。
九天阁的秘法,要真正出鞘了。
而那扇青铜门后的东西,还藏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没人知道它是谁,是妖是魔,是仙是鬼。它似乎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能模仿他们的举动,操控他们在意的人或物。
青阳城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像被人用手揉得更乱了。而他们脚下的血池里,更多的骨针正在浮出,每一根,都像是在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