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德妃的脸青了又白，忍不住出了声：“大皇子说的可是真的？为何奶娘说是崔婕妤喂你吃的？你不要怕，你的父皇母后都在这里，他们会为你做主的！”
大皇子抬头望着魏晔：“父皇对不起，是儿臣担心被责骂，这才央着奶娘撒了谎。儿臣不该图一时口腹之欲，连累父皇母后担心。”
魏晔看了这个儿子一眼，点头：“朕相信你，好好养着吧！只是切记日后要长了教训。”
德妃脸上十分难看，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再说皇上该疑心她了。
皇后指了指崔琇：“还不快把崔婕妤和冯宝林扶起来，动作轻些。”
崔琇借着宫人的手站稳后，同皇后道了谢。
魏晔看着明显有些站不稳的崔琇，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德妃如今做事越发不稳重了，还没问清楚就折腾得人仰马翻，还有这个大儿子……
他眉头紧锁：“今日伺候大皇子的人，拉出去给朕打。贴身的每人二十个板子，不贴身的十个板子。”
皇后拦住了要去传令的人：“皇上暂且息怒，这些个奴才已经被德妃妹妹一人打了十个板子，再打怕是都起不来了。大皇子还病着，身边伺候的都叫打了，没了熟悉的人怕是叫他不安，怎能好好养病。”
魏晔看了德妃一眼：“那就先记着，等大皇子好了再去领罚。”
德妃心中憋屈，福了福身：“多谢皇上和娘娘。”
事情已了，众人起身往外走，崔琇自觉跟在后头，等这些大人物们先走。
有皇后，还有个大着肚子的余修仪，怎么着皇上也不会跟自己走。
魏晔也没想着在这时候给崔琇招恨，余光见她垂着眼睛安静地跟在后头，瞧不出在想什么，细看之下却发现她的腿走路有些不自然，想到上回她跪伤了的腿，魏晔看了一眼安福，安福心领神会地躬了躬身。
“朕陪皇后回去。”
皇后笑了笑：“余妹妹还有两个月就生了，皇上还是送送她吧。”
魏晔点了点头：“也好。”
崔琇冲冯兰芷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她跟在皇上和余修仪的轿辇后走了。
皇后打发了容音去给太后回话，又嘱咐了德妃和崔琇两句，扶着似兰的手也走了。大半夜的，她都准备睡了，被人从被窝里火急火燎地叫出来，是嫌她活得太久了吗？真叫人心烦。
都走光了，就剩下德妃和崔琇。崔琇冲着她行礼告辞，德妃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子走了。多好的机会，那孩子当真是一日也不让她省心。
走到半道上，皇后冲着杜康招了招手：“找个太医去看看崔婕妤，她也是倒霉，跪了这么久别落下什么毛病。”
似兰叹气：“您说崔婕妤是怎么想的，旁人躲还来不及呢！”
“可见这宫中的善心要不得。”
回到仙客轩没多久，两名太医就到了，金水和皇后身边的内侍杜康也打了个照面，彼此打了个招呼，被江顺请去了偏殿吃茶。
崔琇的腿除了有些淤青，倒也没什么大碍，太医们斟酌着开了药酒，揉散了也就好了。
金水和杜康在仙客轩门口分开，赶着回去给各自的主子回信。
瑞安宫那边太后得了消息，摆了摆手让容音退下。等到人走远了，冷哼了一声。
“德妃倒是越发长进了，事情没弄清楚就闹得惊天动地，哀家看她是日子过得太顺了。”
杜若知道太后是在不高兴自己生日这天出事：“大皇子生了病，德妃娘娘不免心焦，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
太后蹙眉道：“大皇子都八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弱，也不知道德妃平日里是怎么照看的。”
这宫里的女人难啊，孩子养得好不一定有功，但孩子不好肯定是你的罪过。
杜若陪着笑：“哪有做母亲的对孩子不上心，只是大皇子早产，轻易养不回来，不过奴婢瞧着这些年倒是已经好了许多了，许是再养养就好了。”
太后叹口气，但愿吧，历来皇长子都不一样，皇后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就更尊贵了，偏生他身子骨不争气。
“皇后的身子还是不成吗？”
杜若替太后揉着肩膀：“太医那边的意思是……难了。”
太后闭着眼没有说话，想到大皇子今日送给自己的画，到底软了心肠：“明日你去瞧瞧这孩子。”
苏嬷嬷端了安神汤进来：“闹了一整日，您用了汤早些休息吧！”
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杜若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帐幔，又将蜡烛熄了几盏，悄声退了出去。
“唔。”崔琇忍不住闷哼出声。
青玉却没减了手下的力道：“主子忍着些，要揉散了才好得快。”
红钏手里捧着药酒：“主子的膝盖肿的也太厉害了些，要不明日再叫太医看看吧？”
崔琇咬着牙，她皮子白，青青紫紫的地方瞧着就很突出，可不就是吓人吗？实际上就像太医说的，揉散了便没事了，但有句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明日叫人去太医院，寻太医给我开个止疼的方子。”崔琇道。
孙瑞应声：“奴婢记下了，明日一早就让江顺去请。”
比起仙客轩的有条不紊，朝霞殿的偏殿此刻却有些压抑，宫人们挨了打顶着伤也要先伺候好大皇子，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奶娘忍着疼亲自给大皇子熬好了药，走到拐角的廊下听见有人说话。
“唉，若是能跟着二皇子就好了，二皇子聪慧，连带着做奴才的也沾了光，那边可是三天两头得赏赐。”
“谁说不是呢？哪像大皇子病歪歪的，一个不小心咱们就得跟着吃瓜落，这都第几回了。”
“大皇子若是安分也就罢了，偏他自己管不住嘴，害得咱们的屁股跟着遭罪。”
“可不是吗？听说二皇子惊着了，这会子德妃娘娘去陪他了，分明大皇子才是病了的那个呢！你说有没有门路能调去二皇子那边？哪怕做个洒扫的也好啊！”
奶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走了过去，两个小内侍唬了一跳，赔着笑来接她手里的东西。
奶娘将托盘往旁边一让：“大皇子平日里好说话，倒是纵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二位既是心气儿高的，明日我便回了德妃娘娘，放二位去别处高就吧！”
说罢也不管两个内侍跪在地上求饶，径直往内殿去了。
大皇子蜷缩在被褥里，小小的一团，眸子里没什么神采，见着奶娘喂过来的药也不张嘴，他瞧见了奶娘方才行走间的迟滞和坐下时的侧着的身子。
“奶娘，您叫太医瞧过了吗？”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德妃娘娘就是看不见呢？
奶娘笑道：“咱们大皇子开了口，太医哪里敢不听？已经给奴婢开了药，过几天就好了，您放心，奴婢身子好着呢！”
大皇子这才乖乖吃了药，小手抓着被子犹豫了几下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要说谎？您明明知道不是崔婕妤……”
给他送芡实糕的明明是……
奶娘摸了摸他的头：“您要记得，德妃娘娘是您的生母，她是不会害您的。”
可她也不爱我。
大皇子在心中暗暗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