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赌了!”赵猛看着那截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的铁链,又回头听听越来越近的追兵声响,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闪过亡命徒般的凶光,“俺先下去,试试那链子结不结实!”
“不行!”厉晚立刻否决,“你的脚!而且万一链子断了……”
“没时间了!”赵猛低吼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再磨蹭都得死在这!俺分量最重,俺要是能过去,你们肯定行!要是链子断了……也算俺老赵给你们垫了路!”他说着,竟然开始解身上沉重的行囊和皮甲,减少负重。
厉晚看着赵猛那决绝的眼神,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她猛地一咬牙:“好,小心!”
赵猛将砍山刀咬在口中,深吸一口饱含水汽的冰冷空气,目光死死锁定那截在黑暗中摇曳的铁链。他拖着伤腿,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发力前冲!完全不顾那条废腿传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靠着一条右腿和强大的腰腹力量,如同扑食的猛虎,朝着断崖外那悬空的黑影猛地跃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猛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他的手拼命向前伸,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湿滑、锈蚀的铁链!
“抓住了!”小六子失声叫道。
但就在赵猛体重加上下坠力道完全施加在铁链上的瞬间……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胆裂的、金属濒临断裂的刺耳呻吟猛地从铁链与上方岩体的连接处爆发出来!大片暗红色的铁锈如同血雾般簌簌落下,那铁链猛地向下一沉,剧烈地摇晃起来!
赵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命地攥紧铁链,手指几乎要抠进锈蚀的铁环里!身体在空中如同荡秋千般疯狂摆动,脚下就是咆哮的,能吞噬一切的暗河!
万幸!那看似岌岌可危的铁链,竟然硬生生扛住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虽然呻吟不断,摇晃剧烈,但它没有断!
“快!顺着链子滑到那个凸出的石头上去!”厉晚在断崖上急声喊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赵猛不敢怠慢,忍着掌心被铁锈和粗糙铁环割破的剧痛,以及全身重量牵扯脚踝带来的毁灭性疼痛,利用身体摆动的惯性,艰难地、一点点地顺着铁链向下滑去。每下滑一寸,那铁链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终于,他的脚触碰到了那块水洞裂缝上方的凸出岩石!岩石表面长满滑腻的青苔,他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河里,幸好另一只手死死抱住了铁链!
“过来了!链子还行!快!”赵猛稳住身形,仰头朝着上方嘶吼,声音被巨大的水声吞没大半。
“小六子,下一个!”厉晚立刻下令。
小六子体重最轻,动作也最灵活。他没有任何犹豫,学着赵猛的样子,助跑,跃出!身形轻巧得像只飞鼠,精准地抓住了铁链,几乎没有引起太大的晃动,迅速而灵巧地滑了下去,安全落在赵猛身边的岩石上。
接着是褚阿大。他吓得几乎瘫软,但在厉晚几乎是把他“扔”出去的力道和小六子、赵猛在下面的拼命接应下,也有惊无险地荡了过去,摔在岩石上,抱着伤腿哼哼唧唧。
最后是厉晚。她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来路,追兵的火光已经非常近了,甚至能听到疤脸刘那独特的咆哮。她深吸一口气,后退,冲刺,跃出!动作干净利落,如同精准的猎豹,稳稳抓住铁链,迅速滑下。
四人终于全部踏上了这块仅有几步见方、湿滑不堪的救命岩石。而头顶上方,追兵的身影和火把的光亮已经出现在了断崖的出口处!
“进洞!”厉晚没有丝毫停顿,指着那个不断喷涌着水汽的、黑黢黢的裂缝喊道。
那裂缝入口处水流湍急,冰冷刺骨的河水没到大腿根!而且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赵猛二话不说,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用身体挡住部分水流,探路。小六子扶着褚阿大紧跟其后。厉晚断后。
一钻进裂缝,巨大的水流声瞬间被放大到极致,震耳欲聋!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身体,几乎站不稳。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无比的水下通道,完全黑暗,只能靠手摸着湿滑的岩壁,逆着水流的方向,艰难地一步步向前挪动。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水花不断拍打在脸上,呛得人咳嗽不止。
但幸运的是,这通道并不长!艰难前行了约莫十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了明显的光亮!而且水流也开始变得相对平缓了一些!
“看到光了!快到头了!”赵猛兴奋的吼声在水流的轰鸣中显得模糊不清。
希望就在眼前!四人拼尽最后力气,加快脚步!
终于,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条黑暗的水道,眼前豁然开朗!
冰冷的、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耳边依旧是轰隆的水声,但已经变成了瀑布落入深潭的巨响!刺眼的光线让他们瞬间睁不开眼!
他们出来了!真的出来了!身处一条宽阔山涧的底部,一侧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另一侧是乱石嶙峋的河滩。那个救命的出水口,就隐藏在山涧崖壁底部,被瀑布激起的水雾和茂密的藤蔓半遮半掩,极难发现。
回头望去,那黑黢黢的矿洞出口,早已消失在视野之外,只有瀑布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在嘲笑着身后那些被彻底甩掉的追兵。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所有人。赵猛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抱着肿胀变形的脚踝,发出痛苦的呻吟。褚阿大直接瘫软在浅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是哭又是笑。小六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蓝天,傻呵呵地咧着嘴。
厉晚靠在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巨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头发、衣襟不断流下。她抬起头,感受着久违的天光,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前的衣襟下,那两份染着血汗的册子和纸张,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冰冷,却又无比滚烫。
他们成功了。
终于从地狱里,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