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前七日，汴京的风忽然带了些肃杀气。宋姜正指挥着燕青给“百兽朝春”的鹰雕贴金箔——那是耶律柔派人送来的辽国金箔，薄如蝉翼，贴在小人参雕的鹰翅上，竟真有几分振翅欲飞的气势。
“大哥，你看这金箔够亮不？”燕青用镊子夹着金箔，小心翼翼往鹰首上贴，“耶律公主说，这是他们草原祭天时用的，沾了‘长生天’的气。”
宋姜还没答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靴声，武松按着刀柄掀帘进来，脸色沉得像块铁：“金国使者完颜烈来了，带着两个佩刀的护卫，说是听闻仙味居的菜香，特来讨杯酒喝’。”
“来得正好。”宋姜放下手里的刻刀，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铁牛，把你那板斧收起来，别吓着客人；孙二娘，温两坛玉子酒，要最烈的那种；宁儿，把那道手把肉端出来，就说是辽国公主亲手教的做法。”
李逵嘟囔着把刚拎起的板斧往门后藏，嘴里碎碎念：“俺看这金狗就是来探虚实的，给他一斧柄让他清醒清醒！”
“休得胡言。”宋姜拍了拍他的胳膊，“如今咱们是厨子，不是梁山好汉。”
说话间，一个身着黑貂裘的壮汉已跨进门来，正是金国使者完颜烈。他身高近丈，络腮胡里藏着道刀疤，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最后落在案上那盘镶着金箔的鹰雕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宋掌柜好手艺，雕只假鹰都要贴金，是怕咱们草原的真鹰不够亮？”
燕青正往鹏雕上嵌松子，闻言头也不抬：“金使说笑了，这是辽国公主送的金箔，说是要让‘百兽朝春’沾点草原的光。”
完颜烈的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宋姜竟与辽国走得如此近。他在案前坐下，手指敲着桌面：“听闻宋掌柜要做道‘七星聚义’？怎么，把我大金的风干肉换成你们的腊獐子了？是嫌我们的肉不够香？”
“哪里的话。”宋姜亲自给他们斟上酒，酒液入杯时泛起细密的泡沫，“金使有所不知，那腊獐子是用你们大金的烧刀子腌的，比风干肉多了几分酒香，想着给国宴添点新意。”他说着往完颜烈碗里夹了块手把肉，“尝尝这个，辽国公主的手艺，用漠北的野茴香煮的，说是要让咱们见识见识，草原的滋味不止有烈，还有柔。”
完颜烈咬了口肉，野茴香的清苦混着马奶酒的醇厚在舌尖炸开，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味道确实比他们北地的手把肉多了层回味，却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倒是没觉得比我们的强。”他放下筷子，忽然话锋一转，“听说宋掌柜和梁山的人走得近？
李逵刚灌了口酒，闻言把碗往桌上一墩：“什么走得近，俺就……”
“铁牛！”宋姜及时喝止他，转而对完颜烈笑道，“手下人不懂事，让金使见笑了。那梁山远在山东，我等虽曾在济州做过绸缎生意，但经过战乱，早已离开多时了。”
完颜烈盯着宋姜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慌乱，却只看到一片平静。他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玉佩，往案上一放——那玉佩雕着只展翅的鹏鸟，与宋姜案上的鹏雕竟有七分相似。“这是我阿爷留下的，说是要送给能让他喝醉的人。”他把玉佩往宋姜面前推了推，“宋掌柜若能陪我连干三碗，这玉佩就归你了。”
那碗酒足有半斤，三碗便是一斤半，寻常人早就醉倒了。武松在旁握紧了拳头，孙二娘悄悄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手里的泛着油光的擀面杖。
他们却不知，宋姜前世在大城市打拼时，喝酒应酬都是家常便饭，早已练出来，更何况这时候的酒的纯度不够，宋姜根本没在怕的！
宋姜端起碗，却没立刻喝，反而往里面撒了把花椒粉，笑道：“金使的酒太烈，加点这个醒酒。”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竟面不改色，随即又满上第二碗，“这第二碗，敬大金与大宋，但愿国宴之后，再无刀兵。”
完颜烈的脸色变了变，也跟着干了。
第三碗酒满上时，宋姜忽然道：“这第三碗，敬金使身后的护卫——听说他前几日在运河边救了个落水的大宋孩童，是条好汉。”
那护卫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愕——这事他从未对人说过，宋姜怎么会知道？
完颜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宋姜将第三碗酒一饮而尽，忽然大笑起来：“好！宋掌柜果然有胆识！这玉佩归你了！”他站起身，指节在鹏雕上敲了敲，“国宴那日，我等着看你的‘百兽朝春’——但愿别让我失望。”
送走完颜烈，李逵才松了口气：“这金狗阴阳怪气的，俺真想一斧劈了他！”
“劈不得。”宋姜拿起那块鹏形玉佩，玉佩的边缘还带着完颜烈的体温，“他是来探虚实的，咱们接得住，他才会忌惮。”他忽然对燕青道，“把那道‘七星聚义’的腊獐子再多加两味料——用桃花粉中和烧刀子的烈，用西夏的枸杞添点红，让他看看，咱们的菜里，藏得住三国的滋味，也藏得住分寸。”
扈三娘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子溅出来，映得她眼里发亮：“我刚才看那护卫的刀鞘上，刻着金国的‘狼牙军’记号，怕是完颜烈的死士。”
“意料之中。”宋姜将玉佩收好，“国宴那日，他们定会动手脚，咱们得早做准备。二郎，你让马灵带几个弟兄，盯着金使馆的动静；燕青，你去趟听风楼，让胡麦留意金国送来的食材；铁牛，你……”他看向还在啃肉的李逵，“你去给完颜烈的护卫送酒，就说赔罪，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李逵眼睛一亮：“这活儿俺拿手！保证灌得他说胡话！”
暮色降临时，后厨的灯亮得格外早。宋姜站在案前，看着那盘渐渐成形的“百兽朝春”——鹰雕的金箔在灯下闪着光，狼雕的眼睛嵌着西夏的红玛瑙，鹏雕的翅膀下藏着大宋的珍珠，三种图腾围着冰酪拼成的北斗，像一幅活过来的疆域图。
他忽然想起耶律柔的话：“菜里的滋味，从来都和人心有关。”此刻想来，真是半点不假。
而金使馆里，完颜烈正将一块密信投入火盆：“那姓宋的比想象的难对付，让‘狼牙军’准备第二套方案……